许棠舟在梦中辗转失落。
他感觉到,他好像错过了很多很多。
*
医院僻静处。
昨晚星境已经发了通知,称艺人尚未清醒,请粉丝们放心,让艺人好生休养。官方也对私生进行了严厉谴责,表示安保不当,会全力负责艺人所需。
可当时事发现场的那段视频被放上了网,能清楚看见碎砖块击中许棠舟前额的一刹那,有鲜血迸出,随后许棠舟倒地,这让粉丝们根本无法冷静。
此时,隔着栅栏与树林,能隐约听见警笛声,是警察在医院外面驱散那些仍然不肯离开的媒体和粉丝。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崽崽之前还为我受伤过?”
凌澈个子太高,与许尉隔了好几步的距离,以此来缓解同为alpha而无形中散发的压迫感。
许尉与许棠舟不太相似。
许尉的长相是属于很酷的那种类型,前些年退役前因某次事故失去了一条右腿,加上那时候酗酒,在凌澈的印象中,许尉这个人非常颓废。而此时他已经适应了假肢,属于军人的挺拔犹在,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硬朗飒爽。
上次和许尉见面,是凌澈第二次去启南找许棠舟。
没有再见到别的alpha,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彼时坐在轮椅上的许尉和他说,许棠舟不和他在一起会过得更好。
那么这一次,许尉也是来阻止他们的?
凌澈毫无惧意。
司徒雅站在不远处,病房交给了乌娜娜。
唯恐一言不合两人就出手。
许尉却并不是来找凌澈兴师问罪的。
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身上有一些他没坚持下来的东西。
“没错。”许尉道,“几年前那次事故,他受伤,是为了你。”
凌澈神色一怔。
几年前?
说的是那次山体滑坡造成的泥石流?
许棠舟失忆那次?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高考完当天就跑了。”许尉继续道,“知道他没可能买机票,那天谢蕤找他找得发了疯,回来和我大吵一架。第二天晚上暴雨,我们接到警方电话,他人刚出新良没多远,遇上山体滑坡,一节车厢死了五六个。”
死神曾与许棠舟擦肩而过。
凌澈不由自主捏住了拳头,掌心被自己掐得生疼:“他去新良干什么?”
那是另一个小城市,他们都没有来自那里的朋友。
许尉叹口气:“他不是去新良,只是急着离开启南,就随便买了张票。绕了一个大圈子,第二天才买到转车的票来首都。你猜,他来首都干什么?”
凌澈浑身僵硬,脸上渐渐失了血色:“……他来找我?”
“当然是找你。”许尉神色肃穆,“凌澈,他就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和你分手。”
凌澈紧抿着唇,眸子里深得像看不清的深渊。
这个消息像暴风雨一样席卷了他的认知,那些噩梦、不甘、愤怒都在刹那间支离破碎了。
“先稳住家里,再认认真真考完试,最后才是想要逃跑,我猜他就没有放弃过要考到首都来的愿望。”许尉道,“唯一没做好的就是先和你分手,他伤害了你没错,这样的处理方式或许不够成熟,可谢蕤威胁他要跳楼——我们都知道那肯定是吓他的,可他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你让他怎么办。
“他住了半个月院,脑后有重伤,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差不多十二三岁以前的事,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现在的生活。因为这件事,我没有一天看好你们在一起。谢蕤的确太极端了,但我也有很大责任,我不该袖手旁观。崽崽失忆后我和谢蕤终于离了婚,他还是来了首都念书,这几年他过得很好,首都这么大,我也不愿意他再记起你。谁知道过了几年他会进娱乐圈,你们契合度那么低,竟然还是走到了一起。”
“你们一起上了节目后,谢蕤那次气得很厉害。谢蕤回来找过他,他就打了电话回来,很坚决地告诉我他的态度,让我不要和他妈妈一样,总之他不会和你分手。他还让我告诉他你们以前的事,我能说的却寥寥可数,说到底,我还是不看好你们。直到现在,到了这一步,我看见了你们的坚持……”
凌澈听着许尉的叙述,每一个字都能听懂,那些话却全都从耳旁略过了。
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他并不在场的暴雨夜,那倾覆的列车,垂死挣扎的手臂,鲜血斑驳的一张脸,还有那挥不去的眼泪。
他记起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
许棠舟伸出手,红着脸对他说:“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棠舟。”
而他竟然无视了那只停留在半空中许久的手。
差一点,就错过了。
“失陪。”
凌澈的声音一出,竟然是嘶哑的,像洇了血,经过近五年的摩擦,终于彻底渗了出来。
他到底凭什么认为分手前许棠舟就真的不爱他。
自以为是的骄傲、自以为是的深情,全都在顷刻间粉碎干净,他根本不该以一个高高在上的态度去给予许棠舟爱。
凌澈转身要走,想去哪里不言而喻。
许尉却叫住他:“凌澈。”
凌澈顿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