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从来都不是那拐弯抹角的类型,口气加重了几分,面容严肃,收起了玩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殷梓树。
对视着她晴朗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质疑,殷梓树反而平静下来,不怒反笑,微微勾起嘴角,看起来儒雅谦和,搞得蜀葵莫名的一头雾水,这人是有问题?还是被那泊沙传染了?
“若担心在下会对蜀教不利的话,那教主完全可以放心,梓树家道中落,恰巧遇上老教主……抬爱,看上我这么一副皮囊,带回铜雀,梓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应该知足了。况且梓树一介书生,半点武功都不会,绝对不会威胁到教主您的。”
蜀葵十分郁闷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像是在讲什么大道理似的,面色平静,口吻温和,仿佛被偷到蜀教来做自己的男宠也是什么福泽一般,无力抚额十分虚弱地摇摇头,想要对着他反驳点什么,终究还是败给了这个书呆子。
“我说,你就没有什么梦想?还是你真甘心一辈子就呆在这里,做我的面首?”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个不通理的书呆子,恨不得跳起来敲敲他的脑袋瓜子,整天就只知道窝在浮玉书斋里,一头钻书堆就出不来,活脱脱一个书呆子,虽然没有妨碍到自己,可是蜀葵就是可惜他满腹诗书和才华会就此埋没,偏生他可恨,真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教主,您有梦想吗?”
殷梓树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反过来摆了她一道,抬头看向他儒雅的面庞,浅浅含笑,温和无害的样子让她失去了脾气。托腮沉吟了片刻,抬起水盈盈的眼眸看着远方,悠远而飘渺。
“我没有想过,小时候我想,有朝一日偷尽天下至宝,把它们统统据为己有,而现在,我忽然变成了教主,将蜀教百年基巩固是我的责任,发扬光大盗宝者的盛名亦然,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低不可闻,殷梓树眸光闪了闪,看着她光洁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小少年有些孤寂和落寞,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孤独中,仿佛不欢迎任何人前去打扰,他一个人的世界。这种认知让素来慈悲心肠的殷梓树,有了一点心疼,哪怕对方是个小少年,而自己的身份,是他蓄养的面首。
蜀葵女扮男装已久,除了泊沙之外,还没任何外人知道,如今的蜀教教主,是一名少女。
鱼玄舒知道,偷香和窃玉知道,再无其他。
“可是,那不是你的梦想,而是先任教主的愿望。”他的话语很笃定,仿佛已然了解蜀葵的心情,声音温润,配上他清隽儒雅的气质,让蜀葵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恍然眼前的碧衫男子是个相识已久的老友那般熟稔,但是,他不是,只不过是一个读死书的男宠,而已。
反复告诉自己,蜀葵深深呼吸一口气,放松的神情收起,不再和颜悦色和他交谈,慢慢起身,掸了掸浅荷色的男式长衫,不期然露出一小截洁白莹润的藕臂,殷梓树没来由地俊脸一红,些许尴尬和不自然,纵使在他的认知里,面前这个人——是个‘男子’,蜀葵并不知殷梓树这一系列心情变幻,整理好衣衫打算走出小亭,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装着无意询问了一句:“重光,很擅长医术?”
忽然听到重光的名字,殷梓树眸色黯了一分,心情随之沉了两分,虽然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何,还是礼貌地俯身答了句:“因他身体不好,常年服药,所以懂得的比我们多些。”
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听到这两句,蜀葵莫名地随着他的话语心跳了一下,那个人,看起来那么高不可攀,目光深邃而高远,如同天山之颠,终年不化的积雪那么圣洁,就算终日噙着浅笑,在他的笑容里,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半分,都没有。
那样一个优雅的翩翩少年,居然靠药汁过日子?!
蜀葵努力忽略自己心底的一点不屑,对着殷梓树淡淡颔首,随即大步离开了小亭,唯留殷梓树独自沉吟,若有所思地打量那个纤细的背影,如云的黑发被盘成简单的发髻,脖颈的肌肤如玉般白皙柔嫩,一双水波潋滟的大眼睛,再加上右边脸颊上那永远去不掉的浅金色小葵。这个少年——似乎,过于女气了些。殷梓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
本来打算返回自己的居所,可是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这边,远远的,就看到大片繁复灿烂的粉红色花影,深深浅浅地从茗映园的高栏围墙里透出来,顺带夹杂着浓郁的香甜,随着微风一齐送到蜀葵面前,涌满她的鼻息。
哼,这个人,倒真是会享受!
想起他总是带着淡淡讥诮的笑意,蜀葵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整天戴着一张假面具,他也真不嫌累!想起那天,他当众宣称自己解了蜀教的秘制毒药,还不肯离开,对于教主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讽刺,让她很有些下不来台,这种不给蜀葵面子的‘恶行’让她深恶痛绝,既然敢当众对着蜀教挑衅,足以证明他胆子够肥!本事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所以更加肯定,越是看起来道貌岸然,越是虚伪!一边拼命腹诽那个打心底与自己气场不合的白衣少年,一边还是忍不住,缓缓抬脚,向着茗映园走来。
厚实的木质门,轻轻一推便开,仿佛主人家并未想过要真正将满园春色锁起,反而极为放心大胆地敞开,供君随意进出。
满目桃红,深浅不一的花影,瞬间挤满了蜀葵的视线,差点恍花了她的眼,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