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见此情此景,方才相信昨夜春兰之言并无夸大,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
矮个汉子确实人缘上佳,而李元昊之前面对责问时的镇定自若和机智的应变也让
穆桂英深感此人不简单,回过头来再一想,李元昊除了趁她昏迷时有些过激的举
动外,确实没有什么过错,甚至于她还有救命之恩,如此种种叠加起来,穆桂英
突然有些怀疑,自己驱逐李元昊的念头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但这种念头转瞬即逝,
因为事已至此,好胜心极强的穆桂英绝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认输,所以在沉思片
刻后,穆桂英便沉声道:「本小姐问你,你到底来自何方?因何缘故来我穆柯寨?」。
李元昊抱拳道:「回穆大小姐的话,李某祖上原籍云中,后因避石敬瑭之乱
迁至延州,李某曾于延州参军入伍,只因出身不佳,屡次遭人排挤,升迁无望,
报国无门,后又被奸人陷害,无处可去,所以前来投奔」。
穆桂英眉头一扬道:「云中?想不到你竟然与我祖母是同乡?」。
李元昊回道:「据李某族谱中记载,先祖于前朝晋王李克用麾下效力时,与
佘老太君先人分属同僚,但因官职高低和属地不同,所以并未有太多交集,后石
敬瑭造反,割让燕云十六州,先祖不愿称臣于契丹,所以才举家迁至延州定居」。
穆桂英颌首道:「如此说来,你我算起来倒有些渊源,可有一点本小姐不明
白,既然你先祖曾于李克用麾下效力,那你也算是出身名门了,为何却说出身不
佳,遭人排挤呢?」。
李元昊轻叹一声,面露忧愤道:「前朝之事,俱是先辈荣光,迁居延州时,
祖上便已是平民,待到传至属下,家中更是一贫如洗了,但李某之所以受人歧视
排挤,最主要是因为身怀异族血统,不是纯正的汉人」。
穆桂英闻言,轻哦一声道:「那你究竟是哪族人?为何又说不是纯正的汉人
呢?」。
李元昊回道:「回大小姐,李某先祖乃北魏拓跋氏后人,效力于晋王麾下时
才改为李姓,但迁居延州后,李某先辈大多与汉人女子成婚,而李某之生母便是
土生土长的汉人,李某从小受父母教导勤练武艺,只想着长大后保家卫国,似先
祖那般建功立业,没想到从军之后,却因身世而屡遭排挤,不得重用,好不容易
遇到一位开明的长官,却又受到奸人陷害,实在是时运不济」。
穆桂英听得此言,稍稍吃了一惊,又细细观察了李元昊的容貌一番,心里暗
道:「怪不得我总觉得此人容貌怪异,原来是因为他有党项人血统,而大宋军中
向来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说辞,他遭人排挤也在情理之中了。话说回来,以他
的种种表现来看,似乎找不出什么漏洞,莫非我真的是疑心过重了?」。
如此想着,穆桂英心中驱逐李元昊的想法愈发动摇起来,但她转念一想,又
觉得不对劲,心道:「如今大宋与西夏正处于剑拔弩张的态势,宗保便是命丧于
西夏人之手,而此人身怀党项血统,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前来投奔,其用意和动机
实难揣测,不可掉以轻心」。
想到这点,穆桂英原本缓和了些许的面色立刻又变得严峻起来,只见她柳眉
倒竖,凤眼圆睁地道:「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小人。你分明是西夏人派来的奸细,
故意混进我穆柯寨。说,你到底有何企图?昨日半道劫杀我杨家众人的,是不是
你的同谋?」。
李元昊心思何等细腻,见穆桂英脸色几度转变,心里已猜出穆桂英满怀犹豫,
此番质问虽歪打正着地说中了他的身份,但语气中却隐隐带着试探和讹诈的意味,
于是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大小姐干脆直接给李某定罪吧。无需再问了」。
穆桂英岂能听不出李元昊言语中的讥讽,于是面色一沉道:「你此话何意?」。
李元昊苦笑一声道:「李某自问剖心挖肺,毫无隐瞒,大小姐却步步设套,
意欲陷李某于死地,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小姐既认定李某乃居心剖测的
奸细,那无论李某怎么辩解,大小姐也未必听得进去,不如直接定罪,也好免了
这番唇舌之争,怪只怪我李存孝命运多舛,有眼无珠」。
穆桂英内心本就充满了猜疑和不确定,见李元昊说得如此慷慨激昂,不禁有
些语塞,愣了少许后话锋一转道:「说起来还是你内心有鬼,若是你不心虚,为
何不据理力争,我穆桂英并非不讲理之人,只要你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便
收回前面之言,并向你道歉」。
李元昊见状,心知穆桂英内心有所动摇,于是正色道:「李某想问大小姐,
若你是西夏人的奸细,你会选择到这荒山野岭中来么?在这穆柯寨当奸细,对西
夏与大宋两国之间的争斗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李某还能撺掇寨主,帮着西夏打大
宋不成?」。
李元昊此言一出,堂外哗然一片,各种质疑之声四起,连端坐的穆羽也听得
连连点头。
穆桂英沉思了片刻,岔开话题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在军中遭受了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