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在房里枯坐,太难熬了。
知道宝珠和张婶子肯定在为难,盖头下的李绮节翘起嘴角,轻声道:“都听官人的。”
一声含着笑意的官人喊出来,孙天佑顿觉全身骨头微颤,骨酥肉软,心口发热。他穿得比李绮节单薄,但因为心里高兴,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从早到晚血气上涌,精神十足,在外边迎着大风和宾客谈笑时,也不觉得冷。
这会子更是晕晕乎乎,如坠云端,仿佛置身于温暖明媚的三月艳阳天。
盖头被挑起,感觉到眼前豁然开朗,李绮节眼角微微上挑,眼光四下里一望,视线故意在房里逡巡一圈,才落到对面的人身上。
含羞带恼地睨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眼睫轻颤,欲语还休。
孙天佑目不转睛,盯着容颜娇媚的小娘子看了许久,脑袋里空空如也,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往昔的种种如流水一般徐徐展开,苦尽甘来,她终究还是属于他的。
狂喜和激荡汹涌如潮,呼啸着卷走他的全部语言,等潮水褪去,只剩下一个傻笑的新郎官。
呆愣良久,他只能怔怔道一声:“三娘……”
李绮节嫣然微笑,“我明白。”
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保证和誓言。只要他一如往昔,她亦会真心相对。
宝珠看孙天佑和李绮节一起胡闹,颇为苦恼,三娘从小与众不同,举止怪异,如今连姑爷也是个不省心的!
犹豫半天,干脆破罐子破摔,听之任之。
反正盖头都掀了,合卺酒也吃了,没有女客,只能先服侍三娘歇息。
正要帮李绮节取下凤冠,旁边忽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孙天佑竟然想亲自动手!
她轻咳一声,出声提醒。
孙天佑不为所动,帮李绮节取下凤冠,拆开发髻,又自然而然的把手伸到她的胸口上……
宝珠差点惊叫起来,孙天佑神色自若,为李绮节解开衣襟,除去外边穿的袍服。丫头们面面相觑,想上前帮忙,都被他挡开了。
李绮节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吃合卺酒的时候都是让孙天佑半拥着的,干脆老神在在受他服侍,等脱得只剩下里头穿的团花袄时,微一欠身,等他掀开被子,往后一靠,还没触到松软的枕头,眼皮已经开始发沉,“我睡了,你去前头忙活吧。”
语气亲昵。
孙天佑闷笑一声,看她合眼睡迷糊了,弯下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才起身出去。
张婶子是经过事的妇人,周氏让她在新房陪伴李绮节,主要是为了让她提点李绮节,免得小夫妻两个太年轻,磕磕碰碰闹得太尴尬。
然而她今天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小夫妻两个不用人教导,相处时已经和老夫老妻一样自然,旁人根本掺和不进去!
不止张婶子一脸愕然,房里的丫头也个个目瞪口呆:知道官人看重太太,早就盼着娶太太进门,但没想到官人为如此珍爱重视太太,竟然能放□□面,亲自为太太宽衣解带。
众人各有思量,从此对李绮节的态度愈发恭敬。
李绮节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睁开眼时,却见房里已经燃起红烛,特质的蜡烛,烛火熊熊燃烧,但没有烛泪淌下,满室一股浓郁的甜香。
宝珠肩上披一件厚袄子,歪在踏板上,双眼微眯,正打瞌睡。
张婶子坐在小圆桌旁,就着灯光,在绣一只红花绿叶的鞋垫子。
倒是另一个眼生的丫头先看见李绮节睡醒,连忙几步走到床前,扶着她坐起,在她身后塞了两个大靠枕,问道:“太太醒了,可想什么吃的喝的?”
一声脆嗓子带着一股甜滋滋的笑意。
一句太太,让李绮节半天反应不过来。
一天没吃东西,在梦中时就觉得腹中饥饿、肠胃空虚。丫头才一发问,她就觉得肚子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雷鸣,也顾不上害臊,点了点头。
张婶子先端来一盅热茶,与李绮节漱口。宝珠坐在床头,伏侍她擦脸擦手,挽上头发,在她身前铺一张帕子。
方才说话的丫头端来一只红木小托盘,里头放着一小碗八宝粥。
张婶子道:“先别碰荤腥,用些米粥罢。”
李绮节点点头。
丫头想服侍她吃粥,宝珠没说话,接过粥碗和匙子,轻飘飘看她一眼。
丫头脸上一白,悄悄退下。
腊八粥熬得熟烂,米粒里的糖莲子、红枣、核桃仁、果脯也都熬得透透的,还没用力咬,就先在齿间化开了,米粥里拌了桂花酱,滋味绵甜,又带了一丝淡淡的酸,可能是煮了些山楂糕进去。
李绮节吃完一碗,还想吃,张婶子拦着不让,只许她再吃几枚果子。
宝珠掀开灯罩,用银剪子剪了烛花,屋子里顿时亮堂几分。
院墙外遥遥传来宾客们的呼喝笑闹声,丫头把火盆挪到拔步床前,帘内温暖如春,木炭滋滋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爆响。
李绮节睡了一觉,精神饱足,披上衣裳,在房里走来走去。
宝珠看她无聊,取来双陆棋盘和算筹,陪她解闷。
李绮节知道今夜会面临什么,心里难免有点紧张,急需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看到棋桌,顿时来了兴致。
丫头们不会打双陆,围在一边看李绮节和宝珠玩,张婶子帮她们算筹。
吆五喝六,玩得正热闹,李绮节耳边忽然一热,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背后响起一声低笑,“好不正经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