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顿时来了精神,忍不住揎拳掳袖,坐在椅子上不住拍手。
关公却只唱了一折子戏,李昭节一脸失望,又听见乐师们奏起洞箫,江上仿佛也吹起一阵凉意,婆子连忙翻包袱,让船上的人都加了件衣裳。
众人都昏昏欲睡,唯有李昭节和李九冬精神头十足,不愿家去,一直挨到亥时,婆子又在船头催促。
曹氏一觉睡醒,见自己还在船上,再容不得两个小娘子撒娇发痴,当即便叫婆子划船。
别看李昭节和李九冬在船上活蹦乱跳,刚下船,两人就睡迷糊了,曹氏只得直接抱她们回房歇下。
李绮节和李大姐、李二姐在回廊前分别,忽然记起船上那包煮胡豆,转身吩咐宝珠,让她拿去给李子恒和李南宣的丫头。
宝珠跑到大房院门前,喊住结香,把荷叶包裹往她手里一塞,“三娘给少爷们带的小零嘴。”
结香笑了一下,带着荷叶包裹走进房门,书房的灯还亮着,朦胧的灯光剪出李南宣的半边侧影,线条美得惊人。
也瘦得惊人。
她叹口气,把胡豆搁在窗下,转身去灶房提热水,看少爷的架势,估计又得熬到凌晨才睡,她劝不了,只能给少爷沏壶热茶暖胃。
李绮节应邀去镇上听戏,邀请她的孟春芳却始终没有现身。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把孟春芳写的帖子从头到尾仔细看三遍,确认是对方的笔记无误,眉头越皱越紧,孟春芳不是那种会无故让人等她一夜的人。
不等吃饭,打发进宝进城去打听,杨家或者孟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早饭还没送到院子里,进宝已经折返,笑嘻嘻道:“三娘,孟家人来咱们家道喜。”
他身后跟着孟家的大丫头,是从前服侍孟春芳的,后来跟着孟春芳进了杨家,名字叫素清。
素清先替孟春芳向李绮节赔不是,然后道喜,最后才说出真正来意。
原来昨晚孟春芳诊出有孕,高大姐不许她出门,所以她才失约了。她不能出门,又急着想见李绮节,只能请李绮节拨冗到杨家小住几日,陪她说说话。
李绮节眼皮轻轻一跳,孟春芳昨晚刚失约,今天又再次邀请?
素清似乎明白李绮节的顾虑,飞快道:“今天大太太、二太太和大小姐出门登山看景去了,要三天之后才回府。”
大太太说的是金氏,二太太是高大姐,大小姐是杨天娇。
她一口说完,等着李绮节回应。
左右不过两种回答,答应或是婉拒。
李绮节犹豫片刻,含笑道:“你回去告诉孟姐姐,我明天就去看她。”
等素清一走,李绮节立刻把进宝叫到跟前:“今天你是非得进城不可了。”
素清还要去孟家传话,进宝出门之后立刻坐船,在杨家下人回城之前赶到县城,按着李绮节的吩咐,直接找到孙府。
刚巧孙天佑在家,听说李家仆人上门,让阿满出来迎他。
“三小姐要送什么给我们官人?”
进宝摸摸脑袋:“哪个官人?”
话刚说出口,反应过来,嘿嘿一笑,“今天不是来送礼的。三娘有话问孙少爷。”
阿满伸长胳膊,和进宝勾肩搭背:“叫什么孙少爷,太见外了,直接叫姑爷得了!”
进宝笑得有点矜持,“规矩如此,等年底咱们就能改口啦。”
孙天佑常常要接待生意上往来的伙伴,为了方便待客,特意把西北角的一间院子空出来改建成打毬场。今天的客人约好和他比试捶丸,他这会子在打毬场练习手感。
阿满把进宝领到打毬场前。
明明是秋风送爽时节,却是一轮烈日当头,晒得人脸热心慌。好在打毬场四周栽种了不少树木,荫凉笼罩,院子里很凉快。
孙天佑头戴网巾,身着一件葡萄青茧绸袍,右手紧握一支长柄木球杖,眼睛紧盯着前方一只黑漆木球,手腕微微往前一推,木柄磕在木球上,木球缓缓滚动,哗啦一声,掉进球穴里。一旁的小厮拔掉插在球穴后面的彩旗。
当着进宝的面,阿满很给自家少爷面子,使劲鼓掌,“准头越来越好了!”
孙天佑轻笑一声,看到进宝,随手把球杖往阿满怀里一抛,眼眉舒展,“三娘让你来的?”
进宝点点头,把孟春芳几次邀请李绮节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三娘拿不定主意,让我来和九少爷说一声。这……去杨家没什么妨碍吧?”
最后一问是他自己添的。
孙天佑接过小厮送来的手巾,抹去额角的汗珠,沉声道:“我晓得了。”
招手唤阿满:“你先带进宝去吃饭。”
又回头对进宝道:“别急着回去,我让人去杨家打听看看,等得了准信,你再回去。”
这边三言两语安排完,那头管家似乎有要紧事禀报,带着几个抬箱笼的仆人在院前等候。
进宝暗暗道,平时看九少爷吊儿郎当的,好像整天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事,原来也这么忙啊!
不敢耽搁孙天佑的正事,低头和阿满一起告退。
灶房伺候的下人知道他是李绮节面前得用的跟班,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奉承,好酒好菜备了满满一桌不说,还偷偷炒了盘牛肉给他下酒。
一顿饭吃完,孙天佑那边已经把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
“杨家那边没什么幺蛾子,三娘想去就去,住两天也使得。”
进宝连声答应,转身正要走,孙天佑叫住他,“三娘在家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