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按着太太的吩咐,屋角房梁,犄角旮旯,每个地方都量过,请太太过目。”
周氏接过册子,刚翻开没两页,李子恒拍拍手,“哪里还要再丈量地方啊,九郎早就把家具摆放好了。”
且说且笑,把孙天佑新房的布置仔仔细细和周氏讲了一遍。在孙天佑面前,他没有好脸色,其实心里对这个妹婿还算满意。
周氏吓了一跳,怪孙天佑浪费钱钞,“到底是少年儿郎,不晓得当家的难处,以后等三娘进了门,得好好管管他。”
又问李子恒,“连拔步床都买了一张一样的?”
李子恒摇摇头,“这倒没有,他那张是从广州府买的,大小一样,木头、样式和纹案不一样。”
李家为李绮节预备的家具主要是苏氏家具。大部分是酸枝,最贵重的是一套镶嵌玉石雕刻缠枝牡丹纹的桌椅几案,俱都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造的,看着古朴素洁,并不打眼,实则都是从苏州府买来的上等货,由运河一路北上,到武昌府时,一对紫檀木的条凳,便要价三十两银子——都够买上十几个丫头了。
听说苏州府还有最上等的黄花梨木家具,因为造型优美、颇费工艺,又走的是水上漕运,运价极高,等送到顺天府时,更是价值千金,纵是如此,顺天府的达官贵人依旧争相抢购。一时商人南下采购苏式家具,蔚然成风。
李大伯眼馋过花梨木的,到底没舍得买。
周氏又问起孙府其他院子,李子恒当时一心挑新房的错去了,其他地方不过走马观花而已,没怎么在意,有些答不上来。
李南宣见状,在一旁为他补充。他记性好,读过的书只要偶尔温习一遍,就能一直记忆如新,今天不过是到孙府走了一遭,他连内院有几重回廊,每一道回廊连着哪个院子都记得分明。
周氏细细打听一遍,没找到不满意的地方,点头道:“既然大小尺寸丈量过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家可以封库了。”
这一封库,直到李绮节出嫁头一天,才是重新开启的时候。
宝钗想起一事,皱眉道:“太太,金家送来的东西,也封到库房里吗?”
周氏有些犯难。
金家送来的东西不一般:双凤龙纹的金花盘,花丝玛瑙镶嵌宝石的妆盒匣子,碧青淡绿的耸肩美人瓶,一套赤金镶珍珠的头面……
金家是大户人家,李家惹不得,而且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不收不行。
可收了吧,又觉得有些烫手。
周氏想来想去,想得头晕脑胀的,“算了,记在账上吧。等金家大小姐出阁,咱们也照样送上一份重礼就是了。”
秋风渐凉,眨眼又到八月十五,丹桂飘香,银蟾光满,玉露生凉。
是夜,瑶江县家家户户都要吃月饼、赏婵娟,拜月神,饮桂花酒,阖家团圆,吃一顿大宴。
家住李宅的教书先生也向李大伯告了几日假,带着妻儿家去和父母兄弟团聚。
李乙和周桃姑从镇上搬回李宅。
李家今年人口齐全,在后廊摆家宴,李子恒、李南宣陪着李大伯和李乙吃酒。周氏和周桃姑,领着家中几个小娘子另摆一桌吃月饼。
后廊修在小坡上,三面环水,卸下门板,四面大敞,抬头便是一轮皎洁银盘,低头看池水,也清亮宜人,鱼鳞似的水波里荡漾着月影,岸边丛桂怒放,凉风习习,浓香远溢,清可绝尘,正是赏月的佳处。
猜灯谜、赏桂子、拜月老、焚桂香。
两位官人,两位太太,五位小娘子,两位小郎君,虽说人口单薄了些,但一众丫头婆子都在一旁凑趣,又在山坡的桂花树底下扎了秋千,比赛谁的秋千荡得最高,谁得的赏钱最多,吆喝叫好声此起彼伏,后廊前后一时也热闹纷繁。
李绮节不爱吃花生仁月饼,宝珠把月饼切成小块,挑出饼馅里的冬瓜蜜饯、甜杏仁、瓜子仁、花生仁和红绿玫瑰丝,她这才肯拿签子叉上一小块,抿上几口。
周桃姑示意李大姐和李二姐给周氏敬酒,姐妹俩捧起酒杯,大着胆子走到周氏跟前,款款下拜。
周氏看二叔李乙的气色比往日精神许多,正是对周桃姑满意的时候,又见姐妹俩过来敬酒,笑得合不拢嘴。
李昭节不服气,也争着向周氏敬酒。
别人都敬酒了,李绮节当然不能例外。
宝珠替她斟了一盏桂花稠酒,琥珀色的酒液盛在敞口的碧叶白莲白瓷杯里,光华流动间泛着隐隐一丝淡绿。
她略一沉吟,手举酒杯,说了几句应景的吉祥话。
周氏笑道:“好了,晓得你们孝顺,安生吃饭吧。”
李绮节放下酒杯,正想继续低头吃饭,李大姐和李二姐联袂找她敬酒,只得放下筷子,一一回敬。
桂花酒是采摘本地秋季盛放的金桂花酿成的,瑶江县多桂树,银桂、月桂、丹桂都不稀罕,唯有一年一开的金桂香气最为浓郁,酿出来的桂花酒芬芳馥郁,甜酸适口,香醇浓厚,酒质温和,寻常人家老少妇孺都能喝,加之今日又逢中秋佳节,她们几人一连吃了七八盏,也没人来拦。
喝了半肚子的酒水,宝珠盛了一碗滚热的猪骨莲子汤放在李绮节跟前,她吃了两口,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周桃姑张罗着替李大姐和李二姐挟菜,见李二姐不动筷子,以为她跟前的几盘菜不合她的口味,伸长筷子,挟了一枚桂花茭白夹,放在她碟子里。
周桃姑腕上笼了一对金镶玉的美人镯,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