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指指点点。
世子皱眉:“今天是出来玩的,让他们老实一点!”
金长史连声答应,“世子爷,这酒肆的酒俱是李家酒坊所出,那花相公就是李家酒坊的掌柜,他早就备了两坛好酒孝敬您,就搁在王府库房里呢。这外边店里卖的,肯定比不上送到王府的好。”
雪泡酒和一杯倒金长史都品尝过,味道确实独特。雪泡酒酒液金黄,泡沫雪腻,入口微苦,喝下肚之后才能品出酣畅爽快。一杯倒是烈酒,看似清冽纯净,其实后劲十足,闻起来像一种南边上贡的花露,香气十分馥郁。本来是叫火炮酒的,因为酒性实在太烈,普通人喝完一杯,就醉得不省人事,名声渐渐传开,县里的人都管它叫一杯倒,火炮酒这个名字倒是没人提起了。
金长史很喜欢喝雪泡酒,暑夏时冰过的雪泡酒滋味最好,他几乎每天饮一壶。而且他收了花庆福的好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所以他才会卖力向世子推荐这两种酒。
他说的是实情,送到王府的两坛酒是上品。当初李绮节光是把酿酒的材料找齐全,就费了不少功夫,为了减少成本,她把自己名下的田地全部开垦出来种莓草和麦苗。李家酒坊的老师傅性情顽固,认为她是异想天开、糟蹋粮食,宁愿卷铺盖走人,也不愿意为她酿新酒。只有划到她陪嫁中的那家酒坊肯听她指派,这才能顺利酿出雪泡酒和一杯倒。
“哦?”世子兴致盎然,“回去让人送一壶到我房里。”
☆、第94章九十四
从孟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李绮节恍惚听见一阵婴儿啼哭声。
“前几天孟七娘带着杨小郎回家来省亲。”进宝看李绮节面露疑惑之色,开口为她解惑。
“杨小郎?”宝珠眼前一亮,压低声音,“就是黄鹂鸟生的那个?”
李绮节偶尔提起小黄鹂时,总是以黄鹂鸟来称呼她,久而久之,宝珠也跟着叫起黄鹂鸟。
“可不是!”进宝推开院门,“昨天孟家丫头抱着他在巷尾遛弯,我过去瞧了一眼,长得虎头虎脑的,可招人疼,就像和杨五少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宝珠皱眉,扭过头去,暗暗横进宝一眼:没事儿提杨五郎做什么?!
进宝撇撇嘴巴,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都是陈年往事了,为啥不能提?
门房以为家中来客,揣着袖子迎上前,看到进门的是李绮节,吃了一惊:“三娘回来了!”
“阿爷呢?”
“官人在房里吃饭。”门房一拍脑袋,“三娘还没歇夜吧?家里没开火,只有买的笋肉馒头和煎花馒头。我再去外头买点糕饼点心?”
“不劳您操心,我去灶房煮一锅鸡丝面就成了。”宝珠提着篓子,径直走进灶房,进宝跟过去帮忙。
李乙独坐在正厅的案桌前用饭,桌上只有一碟桂花腐乳,一碟油盐花生米,一碗绿豆稀饭,并一盘拳头大的馒头。他筷子上夹着一只吃了半边的馒头,吃一口稀饭,咬一口馒头,吃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李绮节站在门边,静静看了半晌,不知为什么,鼻尖忽然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倒不是伤心,而是一时感慨:她马上就要出阁嫁人,李子恒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李乙孤身一人留在家中,连个能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时,一般是最热闹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吃饭也吃得格外香些。
“阿爷。”
她轻轻喊了一声。
李乙抬起头,“三娘?”
他既惊又喜,手腕微微颤抖,筷子上的馒头差点掉进粥碗里,“回来怎么也不先让人打声招呼?”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没吃饭吧?我去西街那头买点菜,家里什么都没有。”
“宝珠在忙活呢。”
李绮节抬起头,细细端详李乙,不知不觉间,这位沉默严肃的父亲已经鬓染霜白,即将踏入天命之年。
她的未来还很漫长,而李乙已经快到迟暮年月。能和他携手做伴、相濡以沫的人,终究不会是儿女。
宝珠手脚麻利,很快整治出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饭,吃过饭,李绮节陪着李乙说了会儿家常话,直到更夫敲过一更鼓,才各自回房洗漱歇下。
从箱笼里翻找出来的被褥干净整洁,有股淡淡的樟脑陈味,可能是多日不曾曝晒的缘故,接触到衾枕的皮肤能感觉到明显的潮气,躺在衾被中,像坐在一条随波荡漾的小船上,四周水汽弥漫。李绮节本该返回李家村的,中途突然折返,来不及取铺盖行李,李乙不知道她会回来,没来得及晾晒被褥,只能让她先将就一夜。毕竟是男人,平时想不到这些。
心里揣着烦心事,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梦,迷迷糊糊间,瞥见窗前一抹清冽月色,隔着绣满虫草鸟兽的蚊帐,愈显幽寂。
翌日凌晨,间壁院子传来一声接一声高亢的啼鸣。
天边些微发亮时,李绮节揉着眼睛,起床梳洗。
日头还没爬起来,房里幽暗,宝珠点亮油灯,为李绮节挽发。
李绮节打开妆盒,取出云髻,“吃过饭,陪我去周桃姑家走一趟。”
宝珠愣了一下,眼里闪过诧异之色,李绮节嫌云髻累赘,平时从不戴它,今天要戴云髻出门,肯定是出去商谈大事。
而且,还是去周桃姑家!
莫非……三娘要上门找周寡妇说理?
宝珠心思一动,手上动作不停,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