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纹路,难得的素色熟罗,触感像绵软的云絮,熟罗是孙少爷送来的。按洪武年间的规矩,平民百姓不能穿熟罗的衣裳,但现在民间老百姓生活富裕,吃穿上开始讲究起来,丝罗锦绸从不避忌,熟罗自然也不再是忌讳。
杨五郎早已经是陈年往事,三娘以后要嫁的人是孙少爷。孙少爷实在,隔三差五就派人往李家送礼,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不过是些吃的喝的玩的,镇上就能买到,难得的是他肯为三娘费心。
宝珠冷眼旁观了一阵,可以笃定孙少爷确确实实是对三娘有情,才会对婚事这般上心。大大小小的事都亲自过问,一次次让人传话过来,询问三娘的意见,以后俨然会把三娘捧在手心里娇宠珍爱。
不知不觉间,宝珠早已经把孙天佑出身上的那一点瑕疵抛诸脑后,现在她只盼孙少爷和三娘成婚以后,能够和和美美、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李绮节言谈间很少表露对婚事的向往或是惧怕,订亲前她从不着急,订亲后她也没陡然放松,始终平静从容,完全不像个待嫁的新娘子,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漫不经心,让宝珠不由得暗暗提心吊胆:三娘到底在想什么呢?
如果李绮节知道宝珠一直在怀疑她可能对婚事不满,肯定会哭笑不得:如果嫁的是别人,她可能真会忧心忡忡,但既然已经明白孙天佑的心意,自己也下定决心要和对方共度一生,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和心力去患得患失?成亲以后要纠结的事情还多着呢,婚礼不过是磨合的开始罢了。
而且,这个时代的婚礼,新娘子从头到尾不用在宾客面前露脸,婚服衣冠和整个流程必须符合礼制,不能自由发挥,只需要按着规矩来就行。她见识过几场婚宴,除了单纯看热闹的宾客女眷,对新人来说,整个过程只能用枯燥乏味四个字来形容,唯有宴席散后,夫妻俩才能单独相对,所以她才乐得轻松:婚事什么的,自有长辈们操劳,加上还有一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孙天佑在前头忙里忙外,根本没有她的用武之力,她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私人财务,把嫁妆一样一样理清了就行。
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才是她的要紧事啊!
可惜孙天佑很没有眼力见,无时不刻不想昭显一下他的存在感,以提醒李绮节她很快就要嫁给对方。见天差人往李家送东西就算了,这天他竟然连个借口都懒得找,厚着脸皮登门蹭饭。
离年底越近,李大伯越觉得孙天佑面目可憎,极是碍眼,大刀阔斧坐在堂屋正中,沉着脸问他为什么到李家村来。
孙天佑语气真诚,态度恭敬,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今天侄儿去镇上收货,原本打算赶在落城门前返回县里,谁知走在路上时,船底突然漏水了,因怕打湿船舱里的货物,只能先靠岸休整,现在伙计们还在渡口卸货呢。“
似乎怕李大伯不信,他特意侧过身,露出半截湿哒哒的衣摆。
说的是倒霉事儿,但语气里的欢快怎么都掩不住。
李大伯冷哼一声,一旁的周氏则吓了一跳:三娘生辰在即,九郎肯定是故意找借口来李家盘亘的,但他又不像是在说假话……难道说,他为了留宿李家,故意把一艘船给凿破了?
那可是一艘大船呐!不是光秃秃几片舢板小渔舟!
真真是青春正好的少年郎,行事没有顾忌,只晓得凭心意放肆!
周氏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是一阵好笑,接着不免叹息,叹息之余,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对于女儿家们来说,婚姻就像一场豪赌,赌注是小娘子们的一生,不论赌局输赢,她们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没有其他选择。所以女人们必须贤良淑德,牢牢恪守三从四德,才能保证自己地位稳固。两情相悦的婚姻,可遇而不可求。
孙天佑或许有失分寸,但少年人情正浓时,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都不足为奇。有情,总比无情好。
年底就是婚期,按规矩,新人最好回避些时日,可正逢七夕,马上就是李绮节的正生日,总不能真把孙天佑往外边赶吧?
孙天佑知道周氏在犹豫,淡笑一声,静静坐着喝茶。看他这副架势,估计赶也赶不走。
周氏和李大伯小声商量了一会儿,李大伯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轻嗤一声,“罢了,让人收拾屋子去。“
☆、第86章八十六
李乙父子俩赶在七夕前一天归家,看到孙天佑也在,父子俩同时皱起眉头。随即想到李绮节的生日正好是七夕,孙天佑应该是特意来送生辰礼的,李大伯又在一旁劝了几句,李乙才没说什么。
孙天佑、李子恒和李南宣住一间院子,孙天佑带来的伙计暂时没地方安置,白天在李家大灶吃饭,夜里带着铺盖去李家长工家借宿。周氏入秋后要接周大郎和小钟氏来家住,李大伯想把自己的书房腾出来给李南宣用,下人们的仆人房漏雨,屋顶的瓦片得找个老师傅捡一捡……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儿,周氏想起李绮节那天提的话头,和李大伯商量道:“家里是不是该起几间新屋子?日后总不好让大郎和三郎挤在一块儿。“
李大伯道:“我正想着呢,间壁黄家要卖房子,明天我和二弟过去看看。“
第二天李大伯和李乙吃过早饭,去黄家走了一趟,李子恒作为长孙,当然得跟着,李南宣没去。孙天佑换了身簇新衣裳,硬是装作没看见李乙铁青的脸色,也跟了去。
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