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屋中各处,这里到处都是血迹,当年的惨状可想而知,可是除了小女孩之外,他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还阳者活动的痕迹,这让沈清汜不免有些好奇,毕竟从这小河村各家各户门口的坟冢来看,当年命丧于此的绝对不只有一个小女孩而已,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还阳的却只有她一人?就在沈清汜打算去别处看看的时候,小女孩跑回屋内,她招呼沈清汜坐下,而后跑到桌子的另一头,有些费劲地爬上凳子,趴在桌面上看着沈清汜笑。
她这副小模样令沈清汜忍俊不禁:“你在笑什么?”
“不知道,就是开心。”小女孩吐了吐舌头。
沈清汜笑着摇摇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时雨,里头睡觉的那个是我弟弟,叫宋子春。”
“很好听的名字。”沈清汜笑了笑,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听到沈清汜的夸赞,宋时雨的笑容更大了,她有些得意地炫耀道:“我爹爹是村里的先生,他可厉害了,起得名字当然也是最好的!”
“你可知道你父母现在身在何处?”
“这个……”宋时雨眉头微皱,努力回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清汜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柔地问道:“能告诉我你们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么?”
宋时雨闻言不由地一抖,她抬起头看了看沈清汜,有些迟疑:“我可不可以不说?”
“说说没事的,”沈清汜温柔地笑了笑,“我或许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宋时雨有些心动地眨了眨眼:“真的?”
沈清汜低低地“嗯”了一声:“只不过你如果不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怕我猜的不准。”
宋时雨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挣扎,过了许久,她才下定决心般地一点头:“好吧。”
沈清汜微微一笑:“没事,慢慢说。”
“嗯……”宋时雨垂着头,沉默了片刻:“那天是春节,入夜后,我弟弟先睡了,我就跟着爹爹和娘亲一起守岁,在我们准备出门去放爆竹的时候,就听到有马的声音,然后邻居家叔叔伯伯喊,说有马贼来了……到处都是火,把天都照亮了……爹爹说,外面的路都被堵死了,我们躲在家里……有人在外面砸门……呜呜呜呜……”
说到这里,宋时雨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记忆里深藏的恐惧让她即使回想起来也会瑟瑟发抖。沈清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将这个哭得停不下来的小姑娘抱在怀中,拍拍她的背,低声哄道:“没事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可是爹爹和娘亲都不见了……”宋时雨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说道,“他们把我和小子春藏在大缸里,说要我保护好弟弟……我躲在缸里,又冷又饿,外面有各种叫声,笑声……然后、然后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们了……呜呜呜呜……还有村里的人,也都找不到了……这里只剩下我和小子春了……”
“……”看着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沈清汜原本轻轻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一顿,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头了。可是这么长时间来,宋时雨第一次找到可以哭诉的对象,一时间各种委屈涌上来,竟是想停也停不下来:“我害怕……可是我还有小子春要照顾,我不能丢下他……天亮以后,我就抱着他顺着河往上找,爹爹说那边还有一个村子,我想去找他们帮忙……可是、可是……他们都怕我……呜呜呜……所有人都躲着我……他们、他们说我是怪物……”
沈清汜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声,还阳者,在常人眼中,可不就是怪物么?都是些本该死却又半死不活的东西,一口气吊着,时间长了,莫说是“人心”,可能连“人形”都没有了。
“抱歉,都是我的错……”沈清汜温柔地摸了摸宋时雨的头发,“如果我早些意识到,可能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什、什么?”宋时雨没听懂,抬起头来看着他,眼角还挂着泪珠。
沈清汜笑了笑,抬手替她将眼泪擦去:“没什么,只不过……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爹娘。”
“真的吗?”宋时雨有些不能置信,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清汜,抽了抽鼻子:“他们现在在哪里?”
“这些话晚些再说吧,”沈清汜笑着摇摇头,抬手指了指里屋,“还不快去看看你弟弟?我好像听到他哭了。”
宋时雨闻言“哎呀”了一声,连忙转身向里屋跑去,沈清汜坐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难以抉择。屋里那个正在哭泣的婴儿肯定不是宋时雨的弟弟,宋时雨和宋子春,恐怕早就已经死在那口藏身的缸里了。宋子春年纪尚小,未必会有什么执念,可是宋时雨本也该是无牵无挂的年纪,却被她父母的临终嘱托所缚,她因此还阳,因此为了所谓的“弟弟”东奔西走,受尽委屈……对沈清汜来说,以九天之力将宋时雨直接送走固然简单,可是他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再承受被九天灼烧的痛苦了。就像夏征不久前劝那个陌生人时所说的话一样,谁的命不是命呢?
就在这时,沈清汜听到里屋传来宋时雨的歌声:“草木荣枯几回,太阳月亮相随,又一岁,又一岁,何时能再会……鹊桥年年相随,爹娘和和美美,大风吹,大风吹,宝宝别怕黑……”
“……现在只怕是‘骨成灰,沙成堆,未知几人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