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
林景岚愕然,父亲把女儿婚事这样的事情在韦忠嗣面前提起,定然不是为了唠唠家常的。那么,父亲就是有意拜托韦忠嗣出面,替自己说上一门不错的亲事了……想到这里,景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涌了上来,父亲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
韦忠嗣听完林璟一番话,连连点头。他也是三十岁的年纪,膝下也有一双子女,自然知道为人父母的牵挂,忙道:“林兄不必担心,景岚这样好的才学相貌,不愁找不到好婆家!早就听说,景岚在永宁侯府作的诗句那可是传遍了长安城了!”
景岚坐在那里真真是哭笑不得,又怕这话题没完没了,低声开了口,试图转换话题,道:“父亲,韦大人,您二位找我过来,莫不是有事要说?”,快说说看,除了给我介绍对象之外,还有没有什么正事儿?
韦忠嗣轻咳一声,道:“我身边缺个帮着整理文案的帮手,正好,你父亲说你整日在家里闷着无聊,不妨跟在我身边替我分忧,如何?”
林璟也不是古板的人,女儿入了节度使大人的眼,他自然也是高兴的,便道:“你跟着韦大人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总好过整日在家里和两个丫鬟大眼瞪小眼”,从前还有妹妹陪着说话玩闹,如今只剩景岚一个,林璟也怕她闷出病来。
旁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林璟却不以为然。天下男子多种多样,有习文的,也有练武的,为何偏要叫女子全都躲在闺阁里头绣花草呢?既然女儿有这个才学,就可以去施展一番。韦忠嗣和自己虽还未到推心置腹的那一步,可人家也是个正人君子,女儿跟着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景岚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两个人怕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吧……不过转念想想,闷在这宅子里也确实无聊的紧,还不如跟着韦忠嗣干点正事儿。那些文案工作她前世做得顺风顺水,今生定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想到这里,景岚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垂眸应了声是,又道:“只是我心思粗笨,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韦大人多多指教!”
林璟和韦忠嗣见她同意了,俱是笑吟吟的。林璟更是心中满意,笑得慈祥,道:“景岚,你先和韦大人下上一盘,为父去弄些酒菜,今日咱们好好招待韦大人!”,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景岚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地坐到了韦忠嗣对面。棋盘上是方才的残局,对面是陌生又熟悉的脸,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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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岚心思细腻,再加上前世丰富的经验,这些整理归类的工作对她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光书案被她整理得井井有条,就是一些朝政民情之类的大事,她也能条理清楚地说出几分自己的看法。
身边有了这样得力的助手,韦忠嗣自然是乐得清闲,在林璟面前对景岚赞不绝口。
韦忠嗣的妻子儿女皆在长安,他只身一人在蜀地为官,因此平日得了闲,很爱到周围风景秀丽的地方去走走看看,一来是放松放松身心,二来呢,也是活动活动筋骨。毕竟平日里伏案工作,还是很耗费身体的。因此这日便邀了林璟父女,三个人一道去了后山的竹林。
已到了冬天,草地变成褐色,竹枝也变得光秃秃的,但好在溪水尚未结冰,溪边五彩斑斓的石头反射着太阳光,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冬月也不嫌溪水冰手,笑嘻嘻地就伸手去捞那水中的鹅卵石,捧着块儿冰凉的石头,龇牙咧嘴地就是不肯扔下。
景岚失笑,找了块儿帕子给冬月,道:“傻乎乎的,不嫌冷?用帕子包着吧,仔细手上起了冻疮”,说着又抬头望了望天,心道:这光秃秃的竹林虽别有一番萧瑟之感,可总归不那么好看,若此时天公作美,下上一场雪,岂不妙哉?
韦忠嗣和林璟在不远处站定,沉着脸说着朝中进来的局势。
变法进行得如火如荼,革新派众人如今正像烈火烹油一般,全数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每日上朝就是漫天地夸陛下何其明智,变法何其伟大,歌功颂德的奏表源源不断地呈到皇帝面前。皇帝心里舒服,自觉要成为和唐宗宋祖比肩的一代明君了,心情好得不得了,把那些主张革新变法的大臣遗风在讽、一赏再赏。
绝大部分人都是争名逐利的动物,一见这些变法派如此炙手可热,莫说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墙头草,就连许多一开始反对变法的人也倒戈了。
“如今朝中,和变法作对等同于和皇帝作对,还有哪个会像我一般,去冒死劝谏?”林璟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团白雾,“永宁侯前阵子来了书信,说变法确有成效,可也有反效果。只是如今人人被眼前那点蝇头小利蒙了眼,至于日后会有什么恶果,竟然全数不管了!”
见林璟一副咬碎了牙往肚里吞的难受模样,韦忠嗣跟着长叹一口气,负手道:“倒也不是人人都如此。有人只是在静观其变罢了。有了你的前车之鉴,大家总不好在往枪口上撞。”
两人唉声叹气地互诉衷肠,不过林景岚和冬月玩得正欢,自然是不知道的。
正蹲在溪边看石头,就觉得手背上凉凉的,抬头一望,漫天的雪花像蒲公英的绒毛一样细细碎碎,飘落下来。落到了清澈的溪水里,落到了褐黄色的草地上,落到了众人的衣裙上。
只可惜,这小雪落地就化了,终究是看不到长安那样洁白素雅、粉妆玉砌的雪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