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画的那么好,舍不得丢。果然从前乔妈说的对,哪儿有废物啊”秋薇笑着说。
静漪点点头。
也已经很久了,她都忘了自己画过这样的画。从前仿佛有过很多,亲手烧掉的也有,一张张都丢进炭盆里,顷刻间化为灰烬……曾经有过的梅枝疏斜前,风中的身影,也早就随之化为了一缕淡淡的青烟。
“还有兰花什么的……绣出来也好看。张妈绣梅花,回头我绣兰花吧。”秋薇说。
张妈却看出来静漪脸色有点不太好,忙拿了扇子给她扇着风,问道:“少奶奶,这会儿热气也出来了,要不上去歇着吧,屋里凉快。辶”
静漪刚想起身,听见里面有人在叫七少奶奶。
张妈听出来是萝蕤堂宋妈的声音,忙进了屋子,果然是宋妈。原来是陶因泽姐妹约着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大少奶奶和麒麟儿。
静漪忙迎出来,听着麒麟张口便问七叔在家么,她笑着说:“七叔有事,刚刚才出门。澌”
“那什么时候回来?”麒麟有些失望。
“七叔没说呢。”静漪抱歉地说。
“麟儿下了学,紧赶着就要过来看七叔。”符黎贞笑着说。
静漪牵了麒麟的手,忙着请陶因泽她们坐,陶因泽慢腾腾地走着,却指着后院的方向,说:“我想着你这里,外头的平台大大的,乘凉正好。”
“是呢,静漪,我们外头坐会儿去。”陶因润扇着扇子,笑着说。
静漪吩咐张妈她们快些准备茶点,陶因清说着要吃冰,张妈也就去准备了。
出了后门,在平台上依次坐了,陶因润说:“还以为老七在呢,正好儿把他堵住,好先蹭他一顿饭,怎么又出门了?”她笑着,细看了静漪。
静漪站着呢,忙说:“是有急事。”
“那我们可是叫了席面,不成,这得记在他账上。”陶因润笑道。
静漪便说:“姑奶奶,他不在家,还有我嘛。”
“那不成,打了胜仗的是老七,该请客的也是老七。”陶因润说着看静漪。
“姑奶奶,那可就反了,打了胜仗回来,不该是姑奶奶请他喝酒么?”静漪笑问。
陶因润一摊手,说:“你们听听,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替老七心疼钱了?”
静漪只是笑。
陶因润看了她,忍不住扯着她的小发卷儿,道:“亏得你这个丫头,胆子比倭瓜还大——到如今怕是陶司令两千铁骑破十万大军的消息都给人忘了个干净,司令太太随夫出征的事儿,还被念叨的紧呢——你同老七一样,都是一战成名。”
静漪赧然。
“报纸我还都留着。你同老七站在一处的相片子,我让人去报社要了来。给你拿来了,你自个儿收着的。”陶因润笑眯眯的,很显然对静漪的惊世骇俗之举,打心眼儿里是赞成的。她把随身带着的手帕包打开给静漪。
静漪接了。是个叠成长方的小布包,打开来,是几张相片。有的是她穿着衬衫长裤,在医院服务的时候被拍的;还有一张是她挽着陶骧的胳膊,从吴府走出来——她不记得自己曾经那样笑过。还是在他身边……她抚了抚鬓边的小发卷儿。
陶因清则说:“三姐你还称赞她,她这倭瓜胆子,我是伏了。改日再惹出什么祸来,我可都不惊奇。静漪啊,四姑奶奶这话搁这儿,你听着,我瞧着你呢,来日方长,你可别回回都心血来潮、怎么吓人怎么来,我们岁数也不小了,经不得吓。”
“你在谁跟前儿呢,敢说自己岁数大?”陶因泽哼了一声。
陶因清便笑了,撇了下嘴,又问今儿的席面都是他爱吃的菜。”
静漪摇头,说:“他没说呢。”
“老七也是真捞不着清闲……静漪,你们的游泳池什么时候放水?往下天儿热了,我可是要来游水的。”陶因清说。
静漪看了眼草坪处,说:“我正琢磨着让人快些把泳池清扫出来,好放了水呢。用不了几日就得,姑奶奶随时来吧。”
“随时来?那不成。随时来会打搅你们的。”陶因清笑着说。
张妈带着月儿和秋薇端上来茶点,静漪正奉茶,听陶因清这么一说,脸上就发热,说:“姑奶奶喝茶……不怕的,说什么打搅的话……”
陶因清看她瞬间涨红了脸,还想开句玩笑,被一旁坐着的陶因润拿扇柄点在手臂上,于是笑着接了茶。
“这是要做什么?”陶因泽舒服地靠在长沙发上。静漪早就让秋薇特地进去拿了几个靠垫来,此时她靠着垫子,坐的正好,发现了放在一边的那些丝线和绣品。张妈忙拿了给她看。她拿在手中,从脖子上拿起花镜来瞧着。陶因润和陶因清则由月儿带着走下去看泳池去了——陶因泽看了张妈,问道”
张妈点头,笑着回道:“是的,老姑太太。”
“也就是你有这样的手艺。快三十年了,我还想着当年,府里上上下下,提起绣活儿来,你是首屈一指。两代姑奶奶的嫁妆,你没少出力。就是这些年,你也上了年纪,偷了懒。”陶因泽说着,看张妈。
张妈低了头,说:“姑太太,我的眼也花了。绣这些东西,早就力不从心。姑太太看看这些个,不能和当年比了。”
陶因泽把那小肚兜来回地翻看着,瞥了坐在一旁给她剥荔枝皮的静漪,“准备你们七少奶奶养孩子的东西了?”
“姑奶奶,”符黎贞见静漪原本就红了的脸,瞬间变的更红,“瞧您,七妹都臊了。”
“咦,这有什么可臊的前阵子嚷嚷着出洋出洋,这会子瞧这样子是不去了,老七也不打仗了,还不养孩子”陶因泽让宋妈给她点上水烟,笑眯眯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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