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忽而,房梁上传来两三声轻响。
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竟大松了一口气,从枕下摸出长刀,蜷起身子如同一只猫,忽地借力越上房梁,昏暗的烛火照不亮这个角落,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段忠恩咬牙用尽全力挥刀砍去,手下的感觉让他又喜又惊----竟然砍到了,怎么这么容易就砍到了?
黑影落下,温热的血腥味随鲜血涌出。
段忠恩低头一看,倒在血泊中的,是罗含章,被他一刀从肩头砍到腹下。罗含章不甘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便散了。
段忠恩的手不听使唤地发抖,他听见自己脑中轻轻地响了一声,弦断了。
烛火噗一下灭了。
段忠恩大喊一声,再无动静。
等守卫的兵勇赶到,只见地上两具尸体,段忠恩被一剑刺中后心,扑地而亡。
最先赶到的是杨彦,把现场粗略看了一遍,他问:“你打算怎么往上报?”
裴岳从黑暗处走来,说:“顾家买凶追杀,他们英勇护主,不幸身亡,好在保全了我跟吴司言,也算求仁得仁。”
杨彦说:“你自圆的过去就行,段忠恩那边的密信都留着,待会儿让人给您送来。这几个都是我的心腹亲信,您先用着,若还要什么,让他们来与我说。”说罢,自去应付一干人等。
裴岳在一片微臭的腥锈味中,却不看已僵的二人,目光落在一个点上,凝神想着什么,忽而叹气转身,脚下踩了一片凝血,移开脚,地上落了个血染的脚印。
一只脚从旁边伸出来,在这脚印上踩了一脚,似乎是比对脚的大小。
“解恨了?”他身旁一个兵勇解下帽子,露出光溜溜的头,明善把脚收回来,对自己的脚略大过那脚印比较满意。
裴岳转身,看见明善低头蹙眉正解帽子上打结的绳子,险些认成李和崇,等他把结解开,得意地仰面一笑,便七分不像了。
“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明善笑着提醒。
裴岳眼见他那条好看的剑眉在自己眼前三寸处,轻佻又春情地挑了一下,心中叹息:为何这位所谓的皇族后裔身上一星半点悲怆沉痛的使命感都找不到?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转身,背对明善,说:“还不够。”
此时,平凉府,阴云遮月。
裴家村却明如白日,顾家祖宅连着后山整山的果木被烧得如人间地狱,大火直冲霄汉。
大火外,站着来救火的村民,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势,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村头的矮山包上,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兵正朝这边张望。
“王爷,顾家常来王府行走,这般做法道义上似乎说不过去啊!”一个年老的幕僚,见不得这副惨状,劝道。
福王冷笑一声,说:“他仗着孤给他脸面,窥探孤王密事,还来要挟孤,道义上就说得过去了?胆子倒不小,如今一把火,正好一了百了。”
“裴岳信中来只说要尤五六,顾家一事不过随口捎来,也就几百两黄金......”幕僚。
“几百两黄金正对孤王胃口,他裴岳愿意出顾家双倍价钱,我能替顾家做得,为何不能答应裴岳?”福王朝幕僚一望,说:“莫不是你同顾家还有首尾?”
幕僚赶紧自辩:“王爷,我是担心裴岳有诈,口说无凭,今后对峙,都拿他不住。”
福王说:“当初没把裴岳杀了,反而落个把柄在人家手里,我能怎么办?人家递了梯子,愿意合作,赶紧下吧。得罪他顾海,总比让司礼监掌印记恨强。”
福王不耐烦再看,留下几人看守,勒马回府,人马嚣张,毫无遮掩。
大火直烧到天明,余一片青烟焦土。
顾宅里除了门房几个奴仆跑了出来,其余人被关在宅中烧成了灰,什么雕梁画栋,什么奇花异草都付之一炬,只有难化的金银留下,惹得来救之人小心寻觅,让顾家祖宅再受一番凌虐。
衙门差役来晃了一圈,把情况向县令禀报完,父母大人就病了,缠绵病榻月余不见外客。
也难为他,出了这等大案,一边是藩王,一边是宫中宠臣,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夹在中间难做人,索性蒙头装病,就算大计不过,丢了官也比丢了小命强。
裴岳得到确切消息时,正与杨彦吃饭,杨彦闻讯道:“福王下手真够狠的,一把火灭了四代。”
裴岳冷笑,把一封奏折递给杨彦:“帮忙捎上,你的战报一块儿。”
杨彦接过,笑道:“你竟晓得啊!”
“好歹我也是镇守此地。”裴岳说:“给你记功。”
一封信从折子里滑落。
杨彦闻:“这是什么?”
“出了这样灭家大案,自然要奏闻天子。”裴岳一笑,继续说:“信是给顾海的,既是同乡,又共事多年,出了这样惨事,还是去封信,让他节哀是正理。”
杨彦嘴角抽搐了一下,往后仰了下身子,打算重新看清裴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