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了就好。那我先去咖啡馆了,再见。”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话要说,不过最终只是笑着跟她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吕凡做手术的这一天。他提前两天办理了住院手续,做了一系列术前检查。
手术头一天下午,一个中等身高的年轻男医生走进病房,把吕微叫到走廊上。
男医生面无表情地先向她介绍手术的大致操作方法:“你弟弟明天要做的手术叫esd手术,中文名叫内镜黏膜下剥离术。手术从口腔进去做,把病变部位一点一点剥离出来,全程预计需要两个小时。”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
“手术由林医生主刀,他的临床经验非常丰富,你们不用太担心。不过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明天esd手术不能成功剥离病变区,就要给病人做传统的开胸手术。”他翻开手术知情同意书,“这份同意书,需要你签一下字。”
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签字的时候,吕微的手还是禁不住抖了几下。
当天晚上,她没有回家,留在了病房里,看护弟弟。
病房是三人间,同住的是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大叔,据说是胰腺出了毛病,做完手术以后,鼻子上都插着一根细管,直通胃里,用来引流手术过后残留在体内的血液。
两个大叔睡得极早,而且都爱打呼。吕微本来就没有睡意,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加睡不着了。
吕凡也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忽然说:“姐,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有你这样的姐姐。”
她不愿意听他在这个时候发这样的感慨,努力笑了笑:“你姐是老实人,你别肉麻兮兮的。你的幸福还多着呢,将来你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会觉得更幸福的。”
他翻一下身,面对她的方向:“就算我以后结了婚,我的家也是你的家,你仍然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可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保持心态的平和,不能失去方寸,干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也不能对弟弟表露出自己这份惶恐不安的脆弱。
她轻声说:“等你做完手术了再来说这话感动我吧,很晚了,你必须要睡觉了。”
他倒是很听话:“嗯,你也快睡。”
黑暗中,吕微卸下脸上的表情,平躺在窄窄的陪护床上,试图清空大脑中的所有思绪,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挪了挪身子,拿出来看了看,是章晓冉发来的信息,问她吕凡明天几点做手术。
她很快回了:“十点。”
“那我明天也过来,不过你别告诉他,免得他生气,影响心情。”
吕微看一眼弟弟,回道:“好的,谢谢你还关心小凡。”
“应该的,微微姐,你放轻松,小凡一定没事的。”
吕微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继续培养睡意。
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醒了,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去食堂简单吃了点早饭,然后回到病房,陪着吕凡,等待医护人员过来带他去手术室。
九点一刻的时候,医院安排的一名男护工过来。他专门负责送病人去手术室,手术结束以后,再把病人送回病房。
手术在新住院大楼的九楼进行,到了手术室门口,一名女护士紧接着接手了吕凡。
吕微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好。
她摸了摸弟弟的头,宽慰道:“小凡,别害怕,姐姐在外面等你。”
吕凡握一下她的手:“嗯,我不怕。”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无疑是吕微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手术室外的蓝色长椅上,内心充满无以名状的焦虑,哪怕章晓冉过来陪她了,她也提不起精神跟她交谈。打了招呼以后,继续默然不语。
十一点半的时候,吕微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她揉一下僵硬的脸颊,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屏幕,心顿时往下沉了沉。是她父亲吕正群打来的电话。
她声音艰涩地开了口:“喂。”
吕正群不冷不热地说:“你弟弟在学校吗?”
她踌躇了下,看一眼手术室,硬着头皮说:“应该在吧。”
“应该?你是他姐姐,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你怎么能不清楚他在哪里?你去他学校看看,我给他打了一早上电话,他都没有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张开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吕正群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厉声问:“吕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想否认,然而想起躺在手术室里正在接受手术的弟弟,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了慌。
她期期艾艾地全交代了:“小凡他......他生病了,现在在做手术,不过医生说不要紧......”
他许久没有吭声,她默然等着他的训斥,可是他并没有暴怒,异常镇定地问:“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