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三次想要杀了鳌拜,皆因皇帝心软而作废。鳌拜,的确是他的心头大患。
“是啊,鳌拜,皇帝见我权势熏天,企图留着鳌拜东山再起,但这人城府颇深,恐怕日后不一定为爱新觉罗所掌控,可惜时日有限,我也没有时间再对付他了。”多尔衮叹道。
我摇了摇头:“有皇太后在,她不会让皇权受到威胁的。百年之后,这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而这世道总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人人平等,民主共和,这是当世的任何一个人无法想象的未来。”
“我很好奇,你的脑袋里怎么总是有这种大逆不道想法。”多尔衮道:“如果没有皇权,那上下尊卑不是全乱了套了?”
我道:“这世界是不会乱套的,也许会有新的秩序出现。只要世人还有爱,便会有良知、只要良知,便不会乱了套。”
这时,小瑶畏首畏尾地给皇父斟了茶。
我心下一沉:“在别人眼中,多尔衮终究如豺狼虎豹一般。”我想起了花溅,不由得又有些怏怏:“你打算如何处置花溅?”
“腰斩。”多尔衮道。
“腰斩?”我闭上了眼,不知多铎会不会原谅我最后的一点怜悯:“她罪大恶极,但你求你留她一具全尸,毕竟主仆一场。”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左右只是一颗棋子,怎么死,就随你吧。”
“棋子?”我想了想:“莫非她也是嫡福晋的……”
“什么嫡福晋!”多尔衮道:“这毒妇心如蛇蝎,她做的那些事,我心知肚明。但碍于科尔沁的面子,我始终没有处置她。不过她间接害死了多铎,我要她血债血偿。”
我微微颤抖了一下,惊恐道:“原来是她收买了花溅!乘着你出征的时候,指示她害我染病,然后封锁消息?”
“的确是一张好密的网!”他道:“从她入关入住摄政王府起,这王府巴掌大的天空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网,她算计着每一个人,控制着每一个人,连我都不放过!可惜,她把每一个人都计算在内,却没看透眼皮子底下的人。”
“芸溪?”我道:“是芸溪暗中向多铎求救的?”
多尔衮摸了摸我床边的《西厢记》,道:“这丫头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儿!”
我拿起这本《西厢记》,心中感慨万千:“世上唯有真情能换来真情,地位、权力、财富这些不过是迫使别人低头的武器。小到闺阁秘事,大到治国□□,何尝不是如此。世事艰难,唯情可解!”
一个月后,我的病终于渐渐好了。
我命小瑶剪了很多株绿菊,送去了汀兰轩。
花溅在一周以前便被赐了绞刑,童阿安亲自动的手,据说她死前还在祈祷,下辈子她为主我为奴,要日日夜夜地鞭打我,让我做牛做马。
我一直不解为何我对她这么好,甚至一度惯得她无法无天,她却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在南明我与惊心相处不过数月,她却愿意为了我死,只求我能够随心意行事。
“白眼狼。”多尔衮道:“天下人,哪怕是为君者,都怕遇到担米养恩斗米养仇的白眼狼。位卑言轻时,他会想着为何你为何不多给一些亲眼,让他得以建功立业;初露锋芒时,他会想着你为何不给他加官进爵,让他得以锦衣还乡;手握权柄时,他会想着为何你还要对他指手画脚,让他不能大权独揽?有时人性的贪婪就像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我笑了一下:“听说你自告假之后,文武百官在武英殿议事,满汉群臣、满蒙群臣、八旗之间,总是吵得不可开交。福临皇帝虽然勤勉,却也免不了焦头烂额。听说明嘉靖年间的城南郊海会寺得以重建,主持新刹的憨璞聪大师能言善语,与皇帝谈得非常融洽,皇帝也几次召他入宫,询问佛法大意。”
“皇帝早慧,这些事,他总会经历的。早一些总比晚一些好。”多尔衮道:“只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纵你有慈悲之心,也难渡十恶之人。”
这天下午,禧春堂的夕月姑姑突然求见,说是嫡福晋近两日已绝食自残。
多尔衮避而不见,把茶杯摔得粉粹:“这毒妇造了那么多孽,又间接害死了多铎,绝食,也太便宜她了。”
李南珠自缢后,琼华一直被软禁在禧春堂,如今牵连到豫亲王之死,更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听说自她绝食后,身体一落千丈,没了往日的富丽堂皇。正是我解心头大恨的好时机。
黄昏时分,我提了一盒点心,在几个婢女的陪同下到了禧春堂。
禧春堂里到处是灰尘,顺着窗外的阳光看过来更加明显。曾经富丽堂皇、由名贵宝玉石点缀嵌镶的紫檀屏风,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自从琼华一个多月前被软禁起,这里的供应就捉襟见肘了,虽然眼下已经入了冬,却连烧个炭火都要夕月姑姑求着安公公发放。
小瑶呛得咳了起来,小声对旁边的婢女道:“这里看起来简直比李福晋病逝时的汀兰轩还要衰败。”
夕月姑姑本拦着不让我进,琼华听到是我,便让她替我开门。
“真是稀客啊!”琼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