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矣。”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仿如天籁,“前半句自是说人生需要磨砺,而后半句以往我不明白,今儿看你在月下舞剑,却明白了。”
东珠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长得很高,自己才到他的胸口。对上他的眸子,她含着笑意缓缓说道:“在明亮的月色下起舞弄剑,这场景太过美好,近观自然是剑影如飞、舞步华丽绝伦。而若是远远地看去,不过只是浓浓黑夜中的一抹亮色,一个小小的光影而矣。名利其实正是如此,因为华丽耀眼而被世人追逐,到头来不过是个小影子而已。”
他的眼神儿中闪过一丝杀气,只是一瞬而过,随即又是千年寒冰般的阴郁:“你这样以为。”
“是。”她笑了,“费扬古,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走吧,一起到草原大漠去,或者是寻个寂静的江南小镇……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的眼神中像蕴着狂风暴雨,那里面涵盖的内容太多。东珠一时未能全部参透,她只是发现不知何时起,原本她最熟悉的他,眼中的纯真爽朗已被一种凌厉与执着代替,那里面压抑着的全都是令人心痛的深邃。
“东珠。回去吧。我什么都不能给你,甚至连一个承诺都不能给你。”他再一次转过身去,凝望着满池的荷叶与那几株白荷,怔怔无语。
“你非要这样吗?为了别人的看法,搭上自己的幸福?”东珠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她甚至伸手抚上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别人?”他冷冷一笑,纠正道,“是世人。”
“那又怎样?”东珠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你最爱的人,最亲的人,他们都不在了。世人也罢,别人也好,他们怎么看根本无关紧要。你做自己就好。根本不必为了改变世人的看法而委屈自己去证明什么!”
一只厚实的大手轻轻按在东珠的柔肩上,他低下头,这一次没有躲闪,认真地对上她的明眸,一字一句说给她听又像是让自己坚定:“正是他们都不在了,我才更要去证明。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们做的。东珠,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误了你。”
“误我什么?”她痴痴地盯着他,用自己的柔荑紧紧覆在他的手上,“你想过她吗?为什么她能够不顾世俗的束缚,明知是死路还要飞蛾扑火般地入宫?因为遇到了就是遇到了,不是你自己想不想的问题。遇到了,这一辈子,就是你了,避也避不掉了。也许这正是我们在佛前求了千百年,今生才得到的相遇的机会,为什么要说谁误谁呢?”
他眉头紧拧,仔细盯着眼前的女子,心事如滔滔江水翻飞不止,狠了狠心掉头就走。“乌达,送东珠格格回去。”
此时月亮门外闪过一个颇为伶俐的年轻仆役:“东珠格格,请!”
“不必了,我认得路。”东珠噙着泪,迟疑中万般不甘地举步离去。
出了月亮门穿过天井从后门出府,接过门子牵过来的马缓缓走在寂静的街上,东珠心事烦乱如麻。他为什么变得这样冷漠?东珠的眼泪涌了出来,不要,我不要这种悲悲切切的感觉。她飞身上马一路狂奔,任泪水洒在风中,夜色给了她最好的掩护。
一炷香的工夫,便回到了自家的府中,偷偷溜回后苑的撷秀斋,刚刚推开门便一下子愣住了。
奶妈丫头跪了一地,花厅正中端坐着弥勒佛一般的遏必隆,见她回来,便是一句“去哪儿了?”
“阿玛!”东珠笑嘻嘻地上前请安:“这么晚了,阿玛还没歇息?”随即又指着满屋子的人喝道,“你们哪个大胆妄为的,做错了事惹我阿玛生气了,还不快出来领罚!”
“还有谁?这府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