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赫看着黎戍,凤目含笑,知他者黎戍。黎戍若不插科打诨,他心里难免会有疙瘩。他不需要关切的询问,他只需要接受。接受他受的伤,接受他残缺的面容,接受他所经力的一切痛苦或磨折。如他一样接受便好,本就没有办法改变。
待问完了婧小白的状况,黎戍便放下心来,忙让开路道:“赫,你得和婧驸马一同入宫面圣了,瞧那些王八蛋的嘴脸,当初巴不得你降了突厥人,这会儿见你活着回来个个谄媚得要死。你的命真大,我家老不死的恐怕要气个半死不活。”
天下间没有人如黎戍这般薄情又这般多情,他从不站在他爹那一边,却把司徒赫和婧小白当最好的发小真诚以待,他不论亲疏血缘,只论心里快活。
一行人一直陪着墨问和司徒赫入城门,却不能再继续送他们入宫了,黎戍坐在马上,目送司徒赫和墨问的马车远去,偏头对一旁的黎狸道:“小狐狸,大哥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司徒赫这家伙即便孤独终老,也不会与你成亲。你瞧瞧他现在那怂样,你看上他哪点了?他又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
黎狸的大眼睛里湿湿的,倔强地反问道:“大哥不也喜欢赫将军么?为什么我不能喜欢?”
黎戍怒其不争地笑道:“小狐狸,你怎么能跟大哥比?大哥是这盛京城里大名鼎鼎的纨绔,谁都知道大哥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又好喝酒又爱到处拈花惹草结交狐朋狗友,大哥的名声早就破败不堪了,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无所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一个姑娘家清清白白的,爹和二娘又宠你宠得厉害,你是黎家唯一干净的宝贝了,连大哥都舍不得让你受委屈,你说,你平白无故地为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操碎了心,你不是傻么?”
他敲了敲黎狸的脑袋:“大哥告诉你,这世上所有的瞎折腾都是自找的,那些人不值得同情,大哥从来不喜欢折腾,所以大哥活得自在!我真不明白了,那小子,司徒赫,你统共才见过他几面?第一次见面还大打出手,怎么就突然看上他了?”
黎戍越说,黎狸的眼泪掉得越凶,她揉着眼睛道:“我不知道……大哥每次在我面前提起婧公主,她做了好多我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所以我喜欢婧公主。大哥又每每提起赫将军,起初我没有想过会喜欢他,可是当我看到他喝得醉醺醺的,为了婧公主弄得遍身狼狈,我才知道大哥眼里那么厉害的赫将军,原来也不只是纨绔而已,他也只是个凡人,他有求而不得的爱情……”
“……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为情所困喝得醉醺醺的是他傻,你要找这样的男人,大哥带你去碧波阁对面的醉巷,那儿遍地的醉鬼随便你挑!要多少有多少!这他妈的能是喜欢么?!这是犯浑!”黎戍听得一头雾水,说话都结巴了。
“不是的,不是的……”黎狸越哭越厉害:“我不是犯浑……我那么喜欢婧公主,这回她去大西北救出了赫将军,百姓们都在夸她英勇,我也更加喜欢她。我知道,就算是赫将军,也应该更加喜欢她。所以,我就想,如果赫将军不能和婧公主在一起,那么,我就代替婧公主去喜欢他,婧公主不知道赫将军为了她有多难过,我却知道,我可以代替婧公主弥补他……”
“代替?”黎戍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个妹妹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竟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来,他将她拽到路边,扶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小狐狸,听大哥的劝,收起这样的念头,婧小白在司徒赫心里是什么位置,你永生无法企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分,任何人都插不进去,别说是你,就算是婧驸马也不行。你要做替身,做不成,更重要的是,还把自己给丢了!你要替代婧小白,你自己在哪儿呢?这不是爱情,这是盲目的执念,你赶紧回头!”
黎狸摇头,目光坚决:“不,我不会回头的,除了赫将军,我谁也不嫁!”
黎戍宛如听见了晴天霹雳一般,他不明白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执迷不悟的傻瓜,他们每个人的下场都不会好,如今,又搭上了他的妹妹。他的视线落在黎狸胸前的长命锁上,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
司徒赫与墨问二人入宫面圣,景元帝对着司徒赫一阵嘘寒问暖后,嘱咐他好生休养身子,便让司徒皇后与他一同退下了。
墨问目送丈母娘和司徒赫一同离去,心道他的老丈人真是善解人意,知道丈母娘有话要单独对司徒赫说,竟也不计较地让他们叙旧。
景元帝让人在殿内备下了纸笔,墨问忖度着老丈人该是有话要问他,且这问话兴许相当高级。
果不其然,景元帝放下手中的朱笔,一双凌厉的眸子审视着墨问道:“婧驸马无论是此前的废除商人不得参加科举的禁令,还是后来的荆州征粮也都做得十分出彩,而此次西北之行更是让朕还有文武百官皆刮目相看哪!朕不得不感叹婧驸马着实深藏不露。”
墨问忙提笔写:“父皇谬赞,儿臣不过是想解父皇之忧,更是因为婧儿被困,儿臣一时急中生智凑巧而已。”
高贤将他写好的答复呈给景元帝。
“婧驸马太过谦虚了。”景元帝看罢,微笑起来,听不出言语中的喜怒。
墨问摸不准他的老丈人什么心思,是嫌弃他太过锋芒毕露,还是嫌恶他之前的刻意藏拙?是以,他小心翼翼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