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乔馨心这次出来得急回去得也快,都没带什么大件行李,跟我们道了别就跑去安检,趁这个档口,我和宫隽夜私自脱离了队伍,偷偷藏进机场的卫生间,在保洁阿姨富有节奏的拖地动作中跳着脚商量好对策,出了门就分道扬镳:他带着周靖阳去买飞机票,而我跟夏皆他们坐高铁回去。
这种情况下大家还待在一起就只会徒增尴尬了。
何故和费娜这两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坐上了车还在感慨:“不愧是资产阶级啊,这飞机跟自己家遥控的似的……”
就剩我和夏皆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一路上她神情自若,跟何故讨论酒吧的经营运作跟费娜聊新出的彩妆,言谈并无半点异常,反而是我抱着水杯坐在那里心事重重,一脸病态——老实说我的确算不上舒坦,想起早上自己在浴室把昨夜纵欲过度的证据从身体里弄出来,到现在还觉得下肢酸软,酒太误人了。
捱了三个钟头到家,我直接跟着夏皆去了店里,把门上“老板娘外出,新年快乐”的吊牌摘下来,恢复营业,做过简单的扫除之后,我去同一条街上买了两份面线捎回来和她一块儿吃,中间来了一两位客人,都买了咖啡打包带走,她招待完就回来继续吃。
“我看你都憋了一路了。”她捧着碗喝了口热汤,“现在就咱们娘儿俩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抿着嘴,让那些酝酿好的话在齿间滚过一个来回,才期期艾艾地说:“你……真的不要紧么。”
“有什么啊。”她笑了,“不就上了个床,大人也是会糊涂的。”
“不,我是说,你不是一直都告诉我……”我扣着桌子边缘一块凸起的木片,“‘最好’只和喜欢的人上床吗。”
——这是她从我青春懵懂时就始终强调的、关于恋爱和上床的理论。我把它看做忠告而大过死板的教条。“恋爱”和“上床”可以是分开的,面对不同的人做不同的选择时,二者有不同的价值,而“和自己喜欢的人上床”是最佳选项,洁身自好是对自己和他人负责。
她这算是违背了对我的教诲吗?
但是我迄今为止都在好好遵守着,像热爱音乐一样心无旁骛地喜欢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将身心都托付给他,并且对此知足,从没后悔过。我总有一天要把这些讲给她听。
她却只是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像我的小时候那样。
“没错啊?”她站起身,“就是这样。”
我呆坐在那里看着她走开。
一晃就是半个月。
月初我在学校考完期末考试的全部科目,就收拾细软准备回家过年了。前年这段时间生意红火,我几乎天天都在店里帮忙,有一次还在店里偶遇了路过的学长童佑茗,说是来这边见老同学,我便留他小坐片刻,喝了杯我做的丝袜奶茶。
“司峻没跟你一块儿啊。”我问他。
“没有。”他摇摇头,低头咬住吸管,眼睛下方看得见两个漂亮的卧蚕,“跟他一个朋友忙去了。”
我心说准是被我们家宫叔叔拐走了。这罪过可大了。
每逢年底宫隽夜都会忙于处理他的各种生意,他跟我说这叫多事之冬。我现在放假,离得近找他也方便,有时他还会装模做样的来店里喝杯咖啡,夏皆对他的印象比几年前有所改观,拿他当普通朋友。
先前的事儿都被我们忘得差不多了。
直到小年前两天我看她脸色不对劲,夜里常睡不踏实,白天精神萎靡,偶尔面色焦虑地盯着日历。我不想老是疑神疑鬼,几度追问又被搪塞。
她终于还是选择对我开口:
“我……好像……怀孕了。”
第章
大年二十八那天,我和她冒着凄冷的冬雨去了市里专门的妇幼保健医院,做全面的、系统的身体检查。
医院我挑了很久,咨询打听好几天,最后选择了以权威著称的老牌医院,医资力量强,查体看病什么的会靠谱些。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候,我们把咖啡店门面关了,通知顾客初四过后再开业;工作停置,时间充裕,一切都进行得谨慎而保密,我想什么事情在她面前都算不上要紧。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现实。
到了这种日子医院里的人依然不减,大厅里的白炽灯管泛着经年日久的黄色,人群的浊气和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让我觉得胸闷。走路稍不留神就要碰到老幼妇孺,多数是丈夫带着妻子来做产检的,偶有一个在借过时无恶意的打量我。我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在场显得尤为突兀,画风清奇。
我让夏皆去休息区坐着等,我替她去挂号窗口排队,身前是几对夫妻,一个高壮的男人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妻子,或者说准妈妈,小心地用手护住她突出的腹部以免磕碰。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夏皆。
医院大门内进进出出的人几次隔断我的视线,我看着那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坐在那里,她两边的座位上没有人,看上去孤零零的,手里搦着一条试孕纸——这是她前天自测的结果,从家里来时就在手心搦了一路。
直到从诊室里出来才被她扔了,随手一甩,丢在医院走廊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嗯,怀孕了。”
她低头看着我,漆黑的头发从腮边垂下来。
由于有些体检项目需要男性避嫌,后来便换我坐在走廊里等她,在她拿着化验单去做各项检查时,我一直在犹豫如何开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周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