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发现是睡着了。
面瘫脸紧绷的小心脏这才舒展开,随即又皱起眉,他是该叫醒女王呢,还是不叫?万一打扰了她的好梦,自己会挨揍,可是就这样睡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可把他纠结死了。
想半天,他拿来斗篷披风,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不料,只是浅眠的伊丽莎白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男人脸,当即狠狠一拳头招呼过去……
——boom!
沃辛汉只觉脸上一痛,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按倒在地,一股铁钳般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颈,吓得他赶紧出声:“是我…陛下…”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松开手:“沃辛汉?”
“……”
“你鬼鬼祟祟凑过来做什么?”沉着脸把他扶起来,移开了视线,反正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只好找借口。
面瘫脸看了看捡起来的披风,沉默不语。
早知道横竖都是挨揍,还不如叫醒,他也没发现什么时候女王还会拳脚功夫了,打人这么疼的。
“行了,自己揉揉。”见他不说话,伊丽莎白烦躁地挥了挥手,转身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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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进屋,沃辛汉一边揉脸一边把烤好的信递给她,那纸的背面已经黑乎乎一片,正面则是歪歪扭扭的字母,串联成几行句子。
纤细的指骨捏住信纸一角,就着昏暗的烛火微光快速读完,遂不动声色地烧掉,她笑了笑:“想不到那个病秧子挺顽强,硬是撑了这么多天。”
燃起的火焰映入灰蓝色的瞳,信纸在滚烫灼人的温度下化为灰烬,垂眸凝视,眼底一片寒凉。
“你朋友怎么说?”
“他会挑葬礼那天动手。”
法国宫廷里有很多沃辛汉的“朋友”,都是胡格诺派的新教徒,其中包括海军上将科里尼,他的声望仅次于孔代亲王。
“希望他够聪明,动静别闹太大,只要成功把心言带出来就好。”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轻轻揉着额角。
小玫瑰,她的小玫瑰。
得知江心言在法国宫廷里跟玛丽相处甚欢,她的心瞬间就乱了,猜疑、愤怒、无奈、自嘲……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不能发火,也没资格生气,因为那封措辞轻松,语气无谓的亲笔信,是她心虚的理由。
这些天心里的忐忑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强烈,一边担心不能把江心言救出来,一边惧怕面对两人的重逢,毕竟她的确有一瞬间想过真的放弃。
不知道小玫瑰会怎样质问她?而想到那个丫头可能出现的委屈、受伤、恐惧等情绪,心就隐隐作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眉宇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陛下,您没事吧?”沃辛汉停止揉脸,想上前。
“你又喊错了。”摆摆手,起身。
喊错一次称呼,扣一个月俸禄。
“……”
“不早了,睡觉。”
丢下这句,伊丽莎白迈步进了里面的小房间,面瘫脸默默地吹灭蜡烛,拿起剑抱在怀里,跟进去,坐在床边的躺椅上,守着。
希望表现好点能让女王大发慈悲不扣他钱,唉……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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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似乎没有听见玛丽的祈祷,在连续高烧昏迷、耳朵流血持续了一周后,十二月五号那天,年轻的国王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永远离开人世。
玛丽崩溃了……
她抱着弗朗索瓦的遗体哭了一晚上,不许任何人靠近触碰,嗓子疼得说不出话,直到美第奇太后命人把她拉开。
宫里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衣。
“小姐,王后陛下要见你。”
侍卫前来转达通报,江心言丝毫不感到意外,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
推开大门,房间里一片昏暗…
玛丽像个被抽掉灵魂的躯壳,无力地缩在角落里,抱着弗朗索瓦生前穿过的衣服默默流泪,红肿的双眼呆滞空洞,瞳孔里再也没有生机勃勃的色彩,身体是麻木僵硬的,毫无知觉。
江心言站了一会儿,走到窗边,想拉开帘子让阳光透进来。
“别……”
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缓缓放下。
“陛下。”
“我不是王后了,不必这么叫我。”轻轻摇头,嗓音是带着气声的沙哑。
江心言朝她走过去,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但你依然是女王,依然是陛下。”
身体微微颤抖,她抬起头,凹陷的眼眶下浮起浓重的黑眼圈,混沌的眸子里充斥着悲戚与绝望,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
“他离开我了……”
江心言紧抿着唇,没说话,把肩膀借给她靠着。
“他昏迷了好几天,昨天早晨却突然醒过来,对我说话,对我笑,甚至能下床走路…我以为他好了。”
“我们站在窗边看日出,他说会一辈子保护我,保护苏格兰…他还说,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然后他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气息哽在喉咙里提不上来,玛丽哑着嗓子咳嗽几下,捂住胸口失声痛哭。
江心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抚摸顺气,眉头因这凄惨的哭声而紧皱,心底泛起一丝酸楚,很无奈。她该如何告诉玛丽,那只是回光返照,是一个人临死前用尽全部能量做出的最后挣扎。
“每个人,在去见上帝之前,无论身患何种病痛,都会全部好起来,因为天堂里没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