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地靠着墙蹲下去,哽咽得说不出话,任由泪水模糊视线。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公主,而不是女王,这样就不用在爱人病得快死之际,还要分心考虑下一个丈夫该选哪国王子、是否能够保护苏格兰。
这太残忍了……
江心言抿着唇走过去,蹲下,安慰似的抱了抱她,然后拉住她的胳膊:“起来,站起来,抬头,挺胸,看着我。”
“……”
“你是女王,伊丽莎白也是。”直视着玛丽通红的泪眼,透过那片幽深的黑色看见了自己的脸,江心言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她从三岁开始就要为生存而挣扎,想得到什么都必须自己去争取,她吃过那么多苦头,却从来不哭,哪怕你把她最在意的人抓走,她也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你随意处置。”
“对不起,我…”
“她爱我,我也爱她,但是在她的王冠面前一切感情都不重要,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是你们生来注定的宿命,所以麻烦你坚强起来,在你的王冠面前,谁都不重要,你不可以在人前表现出脆弱,不可以随便说对不起,就算没有了弗朗索瓦,你还是你,苏格兰女王。”
“这是作为朋友的忠告吗?”玛丽抬眸望着她,轻轻抽了口气。
“算是吧。”
交握在一起的手用力掐紧,传递着掌心里源源不断的热量,江心言拉着她来到椅子边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把眼泪擦掉,想想以后的打算。”
对于玛丽,她是真恨不起来,漂亮、年纪小、感性,光这三样就足够她无奈哀叹了,然后又是在充斥着文艺复兴气息和浪漫主义思潮的法国宫廷里长大,导致她可能更注重个人感情,对政治不敏感。
抛开身份和阵营,其实玛丽很适合交朋友。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恍惚,喃喃自语。
“那就说说英格兰的事,你把伊丽莎白藏哪里去了?”
玛丽抬起头,像只呆头鹅,翕动着干涸的唇:“他们说……在赫廷斯公爵家里,从王宫绑出来后一直关着,但是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与我通信了。”
“天呐,你这是要害死我朋友。”
“?”
“公爵的女儿是我朋友。”江心言烦躁地揪起自己一缕头发,扶额哀叹:“完了完了,伊丽莎白不会放过她的,我必须回去,求你了,放我走吧。”
“可是我也把你当做朋友,这种时候你真的要离开我吗?别这样,我……”
“有你这么坑朋友的吗!”气急,忍不住吼她一句。
“……”
玛丽低头不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这些日子弗朗索瓦的病实在给予了她很大的打击,导致她有点六神无主。
“你再告诉我一遍,你为什么要英格兰的王冠?”江心言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也懒得管什么礼数了。
“那是我生来拥有的权力,也是使命。”
“那你是要命还是要权力?想清楚,一旦你死了,苏格兰怎么办?保护苏格兰的前提是你活着,然后才来考虑如何保护,联姻或者别的什么。”
玛丽皱了皱眉,指尖擦过脸颊,“没错,我要活着。”
“既然要命,你就得学会与任何人亦敌亦友,给自己留条后路吧,玛丽。”
“我没有选择……”
“不,你还有机会。”江心言按住她的手,放柔了声音试图稳住她的情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伊丽莎白并不是你绝对的敌人,别忘了你们还要面对那些讨厌女性统治者的人,只要你愿意与她和解,停止所谓的政变,她会让步的。”
怕她继续固执,江心言补了一句:“以你目前的处境,不能再给自己树敌了。”
感觉她像干传|销的。
“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玛丽吸了吸鼻子,目光移向窗外。
失去神采的眼睛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呆若木j-i,没有了芭比娃娃般的j-i,ng致妩媚,而是像个断了线的破败木偶,不由让人心生怜惜。
“什么意思?”
“英格兰国内那些人,一直是跟我舅舅联络,但我确实也参与其中,并且以我的名义,因为你知道的…我有继承权……”
不等她说完,江心言泄气地瘫在椅子上,抽回手,叹息着摇摇头,闭上了眼。见她这样子,玛丽有点慌:“我该怎么办?未来是什么样子,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我很累。”
江心言瘫在椅子上凝望着天花板,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有影像,有文字,纷乱复杂拥挤得快要爆炸了。她觉得自己有病,干嘛要管这些破事,安安心心呆着找机会回英格兰不就好了?
历史关她屁事?她还能改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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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夜晚格外宁静。
沃辛汉在屋里拆阅一封密信,用“隐形墨水”写的——其实就是柠檬汁。写这种信必须用足够厚的纸,蘸柠檬汁书写后晾干,看起来纸上什么也没有,实则放在火上烤就会显形,不过,力道很难把握,一不小心容易把纸烧着。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信上所有的句子“烤”出来,抬头却发现刚才还在屋里的女王不见了,心里一慌,连忙出去找。
冬夜里室外温度很低,沃辛汉刚踏出木屋就被迎面扑来的寒气冻得一哆嗦,四下张望,发现女王闭着眼睛靠在门口的秃树干边,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