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婚事来的既慢又急,韩烺找金陵城给她补了婚书,只是他从前树敌太多,若是被人知道他突然换了个夫人,只怕是要打上裴真的注意。
从前唐沁是江湖上的名门出身,一般人不敢动,裴真却不一样,他怕有人欺负上她。
小两口自过日子,告不告诉外人都不打紧,反正是他的夫人,他认就行了。
新婚第四天,两人终于出了门去,去了那日大堤下,烧了的两个村庄。
村里焦烂一片,满目疮痍,黑灰陷在泥泞里,一眼看去,不少人家都挂了白。
几天过去,还有哭声不断从破败的屋子里传来。
滕百户跟在旁回话,“这小杨庄一共26户人家,其中有6户人家听了火梅教的教唆,跑去村头自焚升天,还有两家一并连自家房屋都烧了,火势窜到了邻居家的房屋,好在下了场雨,没有伤及不相干的人。官府派了大夫还发了粮,这些人家活下来的人,还能撑些日子。”
韩烺点头,牵着裴真的手往前走,“诺大的金陵府,不差这两个钱,让知府大人,多出点力,兴许还能将功补过那么一丢。”
金陵知府这次可是惨了,好些手下官员同火梅教不清不楚,虽然他自己摘了出来,但是一个监管不力逃不掉,跟韩烺甚至杨千户说话,都尽可能低声下气,官帽可就攥在锦衣卫手里了。
杨千户笑着应了,声音一落,就听着左手边一户人家忽的响亮哭声传来,“娘!娘!你睁开眼!”
“叫大夫,叫大夫!”
裴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衣裳破破烂烂,满脸地眼泪,大喊着“大夫,救命”使劲往外跑去。
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一头差点撞到了杨千户身上。
杨千户赶紧将她拉住,“小囡别跑,我找人替你叫大夫!你娘怎么了?”
杨千户年岁大,鬓发已白,说起话来柔和,小女孩听他这么一说,一下跪到他脸前,“多谢!多谢......”
“小囡,起来说话!”
杨千户拉了这孩子起来,刚要同韩烺说句,看看她娘什么情形,就听见里间哭声更大了,“娘!你不要我和妹妹了?!娘!”
跑出来的小女孩还有些懵懵懂懂,朝这里边喊,“姐姐,有人帮我们请大夫了!”
杨千户却听懂了里间她姐姐的哭声,他不禁叹气,转头同韩烺请示一声,“大人,我去探看一番。”
韩烺颔首,只听裴真也道,“我也去。”
他却立时拉了她,“你去做甚?!”
他挥手让身后的人退去,严肃问她,“你想做甚?!”
“我只是看看......”
韩烺脸色严厉异常,手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他们都是自焚把自己烧死的!无非有人多拖了几天!这么多人在这,你又能救几个?!”
裴真见他越说脸色越难看,赶忙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人间自有人间定数,大夫都知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不过是看一看那两个孩子罢了。”
说着犹恐韩烺不信,上前搂住了他的腰,“夫君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上。”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韩指挥使当着下属的面被媳妇搂了腰,老脸不禁一红。
但是媳妇说的话,实在是让他心头熨帖,他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你懂事就好。”
好像谁不懂事似得......
裴真当然不会同他计较言辞,两人往那小女孩家院中去。
韩烺说的果然不错,小女孩的娘亲几日前在火梅教的鼓动下到村头自焚,侥幸逃出一命,但浑身烧上严重,也只是撑了几天而已。
眼下,却是已经断气。
裴真听着杨千户问话,不胜唏嘘。
小女孩叫小芝,姐姐叫小菱。姐妹俩自去年没了父亲之后,被祖父母和叔伯抛弃,跟着寡母到小杨庄住。小杨庄原是小芝外家的住所,只是外祖父死后,小芝娘不想拖累舅舅,便使钱典了这间小院,带着姐妹俩过活。
舅舅家也穷,年初,小芝舅舅带着表哥去金陵城里找活干,跟着商家往北边跑货,大半年才来了一次信,来信了,还说路上摔断了腿,一时半会回不去。
自来行船走马三分险,小芝娘只怕自己唯一的兄弟也遇不测,便同小芝舅母一道求神拜佛吃斋饭,谁料庙里早被火梅教把持,两人不清不楚地就跟上了火梅教的人,这一跟就是大半年。
火梅教说的种种,她们早就深信不疑。
出事那天,火梅教突然来人,除了从前总带着大家诵经的师父,还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些师父说她是大法师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就已经精通佛法,说是也当得法师,法号源香。
这源香说起话来却是厉害,比那些只会诵经让大家伙捐香油钱的,可厉害多了。
她说了一桩,他们都没听过的事。
她是,火可焚万罪。人若是生活得痛苦,身边灾祸不断,活的越来越痛苦,那是罪孽在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