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又问:“你和南京方面很熟吧?”
尹醉桥看着他,很不痛快:“有什么话就说。”
枯云道:“黎宝山在太仓出事了,下落不明,我想去找他,但我怀疑太仓的警察都被他的对头给收买了,会碍手碍脚的。我想拜托你给我搞一张南京政府的证明,委任我做特派员去太仓调查这件事,我要是和南京政府有了瓜葛,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要去太仓找黎宝山。”
尹醉桥拿起靠在床头的手杖,缓缓站了起来。枯云往后退开,一屁股坐在了张软沙发凳上,他攥紧了双手,道:“你在军部和警察部门有那么多老同学,这应该不是难事。”
尹醉桥问他:“你的意思是黎宝山死了?”
枯云瞪他:“我没见到人,也没见到尸体,我不知道!”
尹醉桥道:“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帮你,他一死,那公司……”
枯云笑了下,打断他道:“你别打他公司股份的主意了?就算你抢去了,能有什么用?你之前不也说了建筑上的事还得仰仗他的人脉关系吗?再说了,他是立过遗嘱的。”枯云的嘴皮子上下碰得飞快,“他的财产要传给谁,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尹醉桥挑眉,看了他许久,站着,轻蔑地说:“你这只兔子也未免太过自信了。”
枯云从口袋里掏出了尹醉桥的借据:“你不相信?他就是对我很好,爱我很深,要不然你这张借据他也不会存在我这里。”
尹醉桥眼神一闪,伸出了手:“你给我看看。”
枯云撇嘴,将借据展开了拿在手里给他看:“你以为我傻吗?给了你我还能抢得回来?我现在可是在你家!你要看就自己走近了过来看好了!白纸黑字,是不是你签得那张借据?”
尹醉桥扫视两番,确是他自己签字画押的借据原件。这时枯云又说:“这个忙我不会让你白帮,你要是搞到了那张证明,这张借据我就撕了。”
“撕了?要是黎宝山给你找着了,你撕了他这十万块,他会同意?”
枯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掉进了钱眼里?他要是能找回来,活着找回来,比十万块,一百万块都强。”
尹醉桥不响,转身回到床上坐下。枯云说:“这笔买卖你怎么都不亏。”
尹醉桥将手杖包在掌心里慢慢转着圈,他问枯云:“你给了小六多少钱让他放你进来?”
“我也没数……抓了把钱就全给他了。”
尹醉桥一转身,按响了床头的一个电铃,他长按不停,电铃声刺耳且吓人,枯云捂住了耳朵,直到小六跑进来,尹醉桥才停手罢休。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小六弓着背问。
尹醉桥看着他:“你走吧,尹公馆用不着你了,现在就滚。”
小六和枯云俱是一惊,小六更多的是迷茫,他结巴着问尹醉桥:“大少爷……我这是,我……我……哪里让您不满意了?我……”
尹醉桥冷笑:“我问你,我是不是和你定过一个规矩,我睡下了,有任何事都不能来吵我。”
小六眨巴眼睛,指着枯云:“可是枯少爷是急事啊,他半夜里过来我总不好意思赶他走吧,大少爷我……”
尹醉桥抬手:“别说了,要你走就走,遣散的费用我看也不用我出了,枯少爷给的已经够多了。”
小六还杵着没动,委屈地瘪着嘴,枯云看他可怜,帮着说了句:“大少爷,小六也是看我着急啊。”
尹醉桥挑起眼角:“我教训我的人,你插什么嘴?”
枯云一气,窜起来推着小六往外走:“走就走,小六别和这个人计较,刚才不说这事现在反倒赶起了人,你到了外面,满大街都是比他更好的东家!”
尹醉桥没出声,枯云就这么拽着小六下了楼。尹醉桥说一不二,小六知道自己是无可挽回在尹公馆的位置了,灰溜溜地回了房间收拾东西。枯云吃了尹醉桥的白眼,气归气,但一想到拜托他的事还没个准信,他站在尹公馆的双旋楼梯下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小六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背了个行囊出来,他将车钥匙大门钥匙一并留在了摆花瓶的圆桌子上,仰起头看着二楼道:“大少爷,钥匙我都留这里了,那我就走了。”
枯云跟着仰起头看去,尹醉桥已从卧室出来,正站在二楼走廊上俯视着他们。小六和他招手,他不动,不响,默默看着小六走出了尹家。
枯云嘀咕了句:“就是要把人都赶跑了才开心,看以后谁给你这个瘸子臭王八开车。”
这话约莫是被尹醉桥听见了,他高声喊:“小兔子,你嘟囔什么?”
枯云低着头:“我找你商量的事,你到底干不干?”
尹醉桥拿拐杖敲楼梯,咔咔咔地响,枯云皱着鼻子半抬起头,很不愿意地往他那里看。尹公馆里的灯全都打开了,柔淡的灯光照在尹醉桥的身上,没有照出他的任何柔软,温和,只是将他身上的绸睡衣照得愈发冷清,那衣服的褶皱就好比湖面上的涟漪。湖水是冷的。
尹醉桥说:“你下午再来一趟吧。”
枯云得到尹醉桥的答复后立刻就离开了,他在尹公馆这一进一出间,天边已翻起了鱼肚白。霜冷雾冻,枯云将围巾往脖子上又绕紧了一圈,他埋头走着,脑袋里想的尽是黎宝山的事,如果是彭苗青害死了黎宝山,那彭苗青下一步会做什么?刚才走得匆忙,小徐又很虚弱,他也没能好好问一问事发的经过,这个彭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