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怎样,在他面前,苏是坦白的、单纯、害羞又内向。
这让他有种隐秘的快乐。
两人许久没说话,方木想到这,连他方才的讳莫如深也不计较了。
苏回锦累得半死,并不想聊天。也不喜欢谈论家庭。
他的家庭没有什么可回忆的部分,山林冷清,他和方木踩在起雾了的石阶上。天边一点点变颜色,透过浓密的枝叶如同星光一般洒落下来。
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牵着他的手,走过这样的石阶路,把他送到姥姥家。
他妈是个公主,什么都不会做。父亲离开她,她只会哭。他姥姥养着他娘俩,白天代课,晚上做家教。他姥姥说,人可以穷,但志不可短。让他不要学他妈。
他后来就没有学他妈,姥姥过世后,他接手养妈妈。
他的母亲是个牢笼,她不会爱人,只会索取。她是个废物,但却是他的一切。
他被母爱控制着,淹死了。
于是,他也变得不会爱人。
养到二十五岁,他想,应该可以喘口气了吧。
方木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手掌包裹着他,带他上路。
苏回锦看向他。
方木道:“跟紧我。”
他牵着他走,无尽的山路,一阶又一阶。一瞬间像穿越到儿时,父亲牵着他的手,清早的小镇,溪水潺潺流过石路。父亲的手很大,他的手那么小,紧紧攥着都怕溜出来。
清晨的霞光慢慢笼罩整座山林,方木带他爬上最顶层的礁石。
瀑布从山峰倾泻而下,滚滚流淌,最终汇成一弯水塘。有老人已经窝在池边垂钓。而辉煌的日光从峰后猛然跳脱而出,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霞光漫天。
山林泛着雾水的清冽,花草的芬芳,一切仿佛从沉默死寂的黑夜里活过来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方木将他轻轻搂抱在怀里,抵挡雾水的清寒。
一时寂静无声。
苏回锦伏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肩。听到心里的墙在噼里啪啦往下崩塌。
山风呼啸,清早的林间很冷。苏回锦靠在他怀里许久,方木渐渐觉得不太自在。
“苏,还冷吗?”
他低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一瞬间肌肉僵硬的拉动,让苏回锦如梦初醒。
“没事。”
他先撤了身,脸色苍白地走开。
“怎么了?”
方木过去看。
“怎么不开心了?”
“我没有。”
“肯定有,脸色都这样了,还忍着。方才想什么了?”
苏回锦惊愣地抬头,眼圈红红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被解读,精准无误。
“我想家了……”
“哎,要吓死我!待会我送你回家。”
“嗯。”
方木笑他,“我知道是这里的景色感动你了。我也很感动。好久没人陪我来了。”
方木望着远处的霞光,感觉分外的轻松。
从学生时代之后,再难找到这样的感觉了。
他们在河畔钓鱼,树枝掉进水里即将结冰。方木从包里拿件衣服给他披上,就这么坐在河边,也无需说什么话。
碧波荡漾,荒草蔓生。
小鱼钓上来许多,方木说回去喂给饭团。
苏回锦没作声,他内心极不平静。
焦躁,烦闷,安静不下来。
隐隐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他什么都不确定。
“不能呆的太晚,怕你一早折腾地感冒了。”
他们呆了一会就下山了,走到山腰方木开的车。
苏回锦果然应验地打喷嚏。
方木抱歉道:“都是我不好。”
苏回锦声音嗡嗡地:“不要紧。”
这一路忽上忽下的心啊,比起感冒折磨人多了。
回到家,饭团先喵喵地窜出来。大半天她饿狠了,提的袋子还有鱼腥味。
方木先喂她,再去倒水。
苏回锦昏昏沉沉往沙发一窝,蜷缩起来。
他看着方木忙进忙出,给饭团丢只小鱼,倒猫粮,铲屎,把剩下的鱼收拾利索、剁碎,放到碗里冰起来。接着,收拾厨房,出来的时候摸一下他额头。
“不严重,没事。有没有哪不舒服?”
苏回锦摇摇头,人都是懵的。
方木倒了热水,找了盒感冒药。
“快吃了。”
“没生病。”
“预防。”
方木拍拍他的脸,发烫,木木的,还说没病。
电话铃响,苏回锦吃着药,方木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