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韶咳了几声,抖着裤脚大叫道:“哎呀!这泥水路好生厉害!大哥,可否借您浣衣水盆一用?这些水这些泥这些泥水……”
农夫连忙应声,往厨房一角指了指,虞思韶便一头扎了过去,农夫拎着蔬菜瓜果跟进去做午饭。小砚留在主屋一边替雅荃换鞋,一边道:“少爷,虞公子他……”被雅荃轻声制止。
雅荃静静望着厨房的方向,眸子里闪着炉中火光。
再是三日,雅荃基本痊愈,三人重新上路,马车里装着农夫备的果子和干货。小砚一边赶车,一边同虞思韶闲聊,两人偶尔还一起啃个馍馍,剥个橘子。有时虞思韶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到那面车帘上,心中便觉堵得慌,似乎那日归人渡的绵绵春雨从天上落到了伞下,又从伞下浸到了心里。
走了大半个月,一行人终于到了扬州境内。虞思韶望着远处那巍峨的城墙,回首笑道:“小砚,问问你家少爷,我们是继续走,赶在天黑前进城,还是就近找处驿馆住宿?”
不及小砚回答,布帘后面传过来那把淡淡的声音:“原来已到扬州。在下家里人不喜欢我跟其他男子同行——权书兄,你我就在此别过罢。”
作者有话要说: 趁着精神尚好,再更一章-gt;_lt;-
☆、第八章
虞思韶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擦着他的视线往前赶去,带起的风卷落道旁的梨花,一树玉瓣雪片般纷扬而下,三五成群洒在他的鼻尖嘴角上。
身下的马儿长嘶一声,嘶声随着晚风在落日余晖中飘飘荡荡,虞思韶愣了好半天,才扬起马鞭,又缓缓垂下。
他骑着马漫无目的走了不知多久,居然到了驿馆门前,只好牵着马叩门。驿将是个一脸横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乘了父荫拿钱捐官做的,他见虞思韶穿的寒酸,挥着手就要撵他出去,却听虞思韶道:“君攸兄?你怎会在此?”
驿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那身高参差并肩而行的两个青年男子,一张臭脸立时笑成了喇叭花,赶忙跑过去点头哈腰道:“殷公子,您二位怎么出来了?是要出门看看风景,赏赏夕阳吗?要不要小的替您二位备两匹好马,再派两个机灵点的仆从?”
那高一些的青年正是殷君攸,他看了驿将一眼,淡淡说了句“备马即可,有劳了”,驿将便一脸受宠若惊地退下,招呼后面人去了,留下被自己忽视的穷酸,与殷君攸二人干干相望。
稍矮一些的青年从见了虞思韶开始,一直低着头,此时小声道:“这位是?”
殷君攸侧首柔声道:“是我在路上结识的一个朋友。”说着转向虞思韶,双手一恭:“思韶兄,农家一别,别来无恙?”
虞思韶赶紧还礼:“托君攸兄洪福,在下一切甚好。”
殷君攸顿了顿,道:“与你同行那位公子,不知他现下可好?”
虞思韶怔了怔,不动声色将他身侧那青年打量了一番,只见他头埋的低低的,看不清眉目,只瞥到睫毛处两道墨描似的线,目光再下沉,在紧紧揪着殷君攸湖蓝色衣袖的手上凝了凝,抬头笑道:“很好很好,好得不得了。他刚刚才生龙活虎与在下作别,说要赶回去见父母兄姊。”
殷君攸面色白了白,笑道:“那就好。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盘旋,他日若有缘再见,当与思韶兄月下对酌,不醉不归。”
虞思韶不由一愣:“君攸兄,你不是来扬州娶亲的么?怎生……就这样走了?”
矮个青年拽着湖蓝衣袖的手抓得更紧了,殷君攸安抚地看了青年一眼,拍拍袖上那只细白手背,对虞思韶道:“家里出了点变故,急需在下赶回去处理。”
虞思韶哦了一声,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祝两位一路顺风。”
殷君攸二人齐声道:“告辞。”遂并肩出门去。矮个青年的头依旧压得低低的。
虞思韶看着两人的身影在院中树丛间消失不见,静立良久,幽幽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第一抹晨曦落在门前那株梨树上时,虞思韶策马离开了驿馆,刚来到扬州城城门之前,就被里外的人排成的两条长龙吓了一大跳。他远远望了眼守卫手中的画像,又向一个背着药篓子的老叟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官兵是在盘查进出人等,再问老叟,却问不出查的到底是何人,一连又问几人,结果皆是如此。
虞思韶心下生奇,贴着长龙赶上前去,一眼瞥到两个手执长戟的官差中间,圈椅上坐着一个颇俊美的年轻男子,混乱的喧嚣声中,正悠悠闲闲饮着茶。他上前两步,对那男子恭敬一揖:“敢问官爷,眼下这查的,到底是何人?”
那官爷两道懒洋洋的视线从茶碗和碗盖间的空隙挤出来,轻飘飘在虞思韶身上一扫,眼皮一翻,视线就甩到了天上去。两名官差一左一右将长戟格在他眼前,高声喝道:“放肆!知府大人的金口,可会为你这等贱民而开?”
虞思韶盯着那明晃晃的戟,深吸了口气,默不作声回到了龙尾处。待轮到他时,方才那官爷忽然起身走近他,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笑眯眯慢条斯理开了金口:“此人面相猥琐,不似善类,说不定就是吾等所寻之人的同党——来人——将此人带下去——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