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得好的琴音确实牵人心肠,气血都随之所动,不知不觉便被牵引,而气血对人的重要不言而喻。大概长歌所用琴音攻击人的法子,便是这个道理。
弹琴论道的雅事,变故却陡生。
本是高山流水琴鹤偕鸣,杨楚月琴音却一顿,生生弹出一个破音。
谢剑觞正专心听琴,来不及调理气息,气血为琴音一搅,当即吐出一口血,向前栽去跪在地上。心知不对他立刻拿下别有洞天,连剑鞘杵在地上,默念几句口诀,抬头看向杨楚月。
身边幻景淡去,无处不在的魔气向他袭来,把他包围,无处可躲。
低头弹琴的杨楚月稍稍抬起了头看向他,映着苍白月光,对他笑。
诡异的笑容,就好似只牵扯了一下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杨楚月的眼,已变成魔的红,眉间入魔毫相由浅至深一点点显现,如朱砂所点,更如血染。
他抱琴从枝头上跃下,稳稳落在谢剑觞不远处,衣带当风飘飘然,似还是那个谦和有礼的长歌弟子,手指无心般拨过琴弦随意奏出个音,谢剑觞又吐一口血,没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杨楚月向自己走来。
“谢道长。”杨楚月再开口,已没了平日的清朗,而是带着丝丝魅惑,丝丝入骨寒意,“你可真是好看。”
谢剑觞勉力站起来,拔出剑搁到杨楚月颈边:“你不是杨先生,你是谁?”
杨楚月轻笑,看也不看脖颈边的剑,手指拨动琴弦,一式冲秋冥将谢剑觞击退十余尺。谢剑觞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好在剑倒没脱手,还将杨楚月脖子上划了条细长的伤口,汨汨流着血,而杨楚月毫不在意,伸手抹过脖子,伤痕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连血都了无踪迹!
“我当然不是杨楚月那个废物。”他慢条斯理,一步步走向谢剑觞。青白的衣裳下摆还是那么好看,连走路的姿态都还是那么优雅,长歌的风骨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但满身的魔气令谢剑觞毛骨悚然。
杨楚月在谢剑觞面前蹲下来,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谢剑觞别过头去,杨楚月没计较,只附耳笑:“我的谢道长,他杨楚月可不敢沾染道长风姿,只能每天看着想着,某就不一样了。”他对着谢剑觞耳廓吹了口气,惊得谢剑觞倒吸一口凉气,又笑:“某恨不得将道长连皮带骨,拆了吃下。”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伸手暧昧摸着谢剑觞的脸。谢剑觞心知不妙,顾不得肺腑疼痛,提气使了招凭虚御风,瞬间后退几步,举剑依旧对着杨楚月。
“你别过来,我会杀了你。”谢剑觞其实很不好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疼,大概是被琴音所震伤到了内脏,但他并未表现出来,竭力提气用出坐忘无我保护自身。
纯阳弟子,没有拿得起剑时还任人宰割的道理!
“道长好像对自己的认识有点错误,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能走出某的院子吗?”杨楚月略歪头看着他,神情像是带点疑惑,又像是面无表情。
不过又拨了次弦,坐忘无我气劲顿时消失,谢剑觞再退一步,左手按住心口,吐出一小口血。
“我劝道长莫要挣扎——”杨楚月走上前,左手抱琴,右手取出青玉流琴中剑,也指向谢剑觞,却是一剑挑松了他腰带,腰带落在地上,好在衽上还有系带连接,倒不至于衣衫滑落。
此番情形,杨楚月想干嘛是再明显不过。
谢剑觞咬了咬下唇,脸色煞白,背上全是冷汗,手持剑指着对面的长歌弟子。可明明他都故意将脖颈递到了自己剑尖前,却是手在微微颤抖,刺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