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说话。”叶依山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李惊弦的肩头都是伤口,因此他只能握住他的手。
“夏神医可以救你。”
李惊弦无奈地笑了笑,却并没有点破:夏栖风纵然身为神医,却也终究只是个凡人。他当初没能救活玄清霄,这次莫非便能救下李惊弦了么……
两人对话之间,又有许多侍卫冲上前来。安禄山在诸位侍卫的簇拥下仓皇逃离,而李惊弦眯起了眼睛,抽出了腰间的乘龙箭。
周围的狼牙军皆明白了他的企图,但是却不能阻挡他——在他身边,叶依山轻重二剑舞得出神入化,密不透风的剑光将身受重伤的天策将军牢牢地保护了起来。
箭矢离弦!
平心而论,李惊弦失血过多,已经看不清自己是不是射中了,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向着大燕皇帝逃窜的方向射了一箭而已。然而,只见那簇拥着安禄山的狼牙军们一阵骚乱,就连这边的叛军也放下了兵器,即使被藏剑的剑刃抹了脖子也没有任何反应!
“……”
李惊弦愣愣地看着安禄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释然的笑容。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双腿再也没了支撑身体的力气。
他本以为自己会摔在冰冷而肮脏的地面上,然而,接住自己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依山用手轻轻拨开了他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擦拭去了黏在他眼角的血。李惊弦慢慢睁开眼睛,温柔地凝望着叶依山的容颜。
“依山。”他开口,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如同指甲划过石板的声音,“我先走一步了。”
叶依山依然笑着看着他。有什么温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唇角。李惊弦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舔了舔,才意识到那居然是泪!
“依山,你……”
叶依山的笑依然一如往昔,还是当年两人初遇的季节里,那青梅煮酒,论剑吟诗的藏剑山庄小少爷。
只是,他在哭。
因为自己,这个本该在藏剑山庄里被供着养着的小少爷上了战场。因为自己,肮脏的血污沾染了他的衣衫。
而如今,自己却还要害的他哭。
李惊弦伸出手想要擦去他的泪水,只是他的手指上满身血污,只在那张温润白皙的脸上抹下了更多红色,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简直被涂成了一张花脸。李惊弦有些惊慌失措,然而他的手却一下子被叶依山握住了。藏剑少爷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轻声对他道:
“战斗还没有结束,惊弦。”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带着许多狼牙军的安禄山之子安庆绪。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垫在了李惊弦的背后,站起身来。
☆、第一百一十章
雪又飘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犹如鹅毛柳絮。
轻盈地翩跹着,洒向满是鲜血和罪孽的大地。起先这些洁白的雪花被地上脏污的血水所融化,然而雪越下越大,雪花越飘越多,最终将肮脏的一切都掩盖了下去,以银装裹住了大明宫正殿之外的广场,笼罩了充满战乱的人间。
李惊弦躺在明黄色的外衣上。明明那人已经去了多时,他却感到背后一阵温暖,仿佛自己此时此刻正置身于对方的怀抱中,而那个人的体温透过了厚重的铠甲,渗入了自己的身体。
雪飘落在他的眉眼上。他想伸出手去擦拭,无奈浑身上下都已经没有了知觉——也许他应该感谢这极致的寒冷的,它冻住了他的伤口,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使他可以没有疼痛地死去。
而事实上,他的确在等待死亡的降临。只是,在死亡降临之前,他还要再等一个人,他想在临死前看看他的脸,听他说说话……
……
“惊弦。”
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他听见有人这么喊他。
李惊弦猛然睁大了眼睛,用尽浑身的力气侧过头去,想要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一眼来人。但是刺骨的寒冷和浑身的重伤已经让他完全动不了了,即使是侧过身子看对方一眼,也已经做不到了。
他听到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鲜血的味道。一双被血染红的绸缎方头靴停在了自己的眼前。那人刚一停下脚,就有浓重的落在了他脚边的血地里。积雪登时被温热的血液融化而凹陷,凹陷的地方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白气。
李惊弦以为叶依山受伤了。然而下一个瞬间,两个人头便被放到了他的眼前——一个是之前被自己射死的安禄山的首级,他的后脑还插着那支乘龙箭;另一个则是安禄山之子安庆绪的人头,他的表情慌乱而惊诧,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和自己的老子一样,毙命在这万顷的白雪之中。
“惊弦。”上方的人声音虚弱但是开心。下一个瞬间,两个人头被随手扔开,叶依山的身形一个不稳,居然险些栽倒在李惊弦身上。
这样贴近的距离让那张熟悉的容颜重新映入了自己的眼帘。束发的金玉发带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留一头吮满了鲜血的乌发沿着他的肩膀垂了下来。他的眉梢和发梢上尽数凝结了血迹,整张脸也被血抹了个遍。
叶依山微笑着看着他,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臂和涂满了鲜血的手指,轻轻地拨开了李惊弦身上的积雪。他的动作因为重伤而显得失力,但是却十分坚决。他的手捧起李惊弦铠甲上的一抹白雪,再放手时那抹白雪已经被他袖口里流出的血染红。然而叶依山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