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四角垂着四个流云纹的铜球,镂空处袅袅升起一缕缕青色的烟雾。
“这是什么香?”乔然进去就问。
卢温玉眼睛放亮,“乔弟也喜欢焚香么?”
“呃呵……其实还好,还好。只是以前在崔砚的马车里也闻到过这股味道。我问他是什么香,他没告诉我。”
卢温玉眼神暗淡下去,“这种香是我妹妹亲手研制的,竹叶,莲花,幽兰,麝果,据我所知大概就是这些材料,此香安神静气,她做来送给妹郞,希望他能每夜安睡,我喜欢此香清雅,就顺便讨了点。”
乔然的心思已经飘远,他想起崔砚曾经说过的话——
小时候,我总是不开心。
我无数次地在夜里醒来,强忍着恐惧与悲愤,我问自己,崔砚,你为什么姓崔,你为什么降临在清河崔氏……
然后我只是睡觉,不再睡着。
任何事情,一旦麻木,即不仁。
……
满盏浮茶乳,银针上下立,卢温玉替乔然沏好了白毫银针,“乔弟心事太多,会忧思成疾的。”
卢温玉用紫竹茶夹夹起紫竹茶杯,放到乔然面前。
他说,“白茶味温性凉,能助乔弟静心。”
天冷了,即使马车里放着梅花火炉,热着瑞炭,但开着通风换气的车窗,那盏汤色黄亮清澈的白毫银针,凉得很快。
滋味倒是清香甜爽,乔然喝完放下茶杯,两人各怀心事,一时相顾无言。
“乔弟……过了前面那座城,再想回头,就无路可走了。”
“为什么?”
“黄河凌汛,十月曰伏槽水,十一月十二月曰蹙凌水。”卢温玉蹙眉忧郁道,“路不好走啊。那时你想回来都无计可施,只能待到来年春末。”
“我没说我要回来。”乔然耸耸肩,洒脱地展颜一笑,“皇帝要砍我脑袋,我不赶紧跑路,还要倒回去被抓吗?”
卢温玉踌躇不定,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不会被抓了。”
“啊?”
“乔弟……”
“哎呦,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清楚啊。”
卢温玉偏过头,不忍直视乔然的眼,“你没事了,皇上已经收回成命,不知者无罪,你是冤枉的。”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乔然断定道,“不然你也不会半道等我。”
“你知道鞑靼人吗?鞑靼人是我们的宿敌,他们之中最强大的部落是苏日族。就在前几天,苏日部落出兵黑水沙漠,扬言要灭了鞑靼族里吃里扒外的黑水部落,黑水部落一直以大阳王朝为靠山,如果苏日族占领黑水沙漠,那我朝陕西就危矣。”
“所以……是要打仗了吗?”
“皇上羽翼丰满,军权在握,只缺一样东西。”
“钱?”
不出意外,卢温玉点头道,“钱。”
卢温玉继续说道,“范阳卢氏是天下第一富。虽然我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年来看似关外平安无事,实际上苏日部落招兵买马,早已蠢蠢欲动。草原资源有限,掠夺是他们的本性。”
“皇帝既然是皇帝,他如果要你们的钱,你们有办法抗旨吗?”乔然心想,就算在□□也有强取豪夺强拆强征呢,古代就更不用说了。
“这就是为何崔卢两家要联姻的原因。”卢温玉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有钱,崔氏有权。婚期已定,不久之后,妹郎将来范阳迎娶明珠。”
乔然愣了愣,并无多话。
“宫里的事我知道得不多。婚事定下以后,皇上就收回逮捕你和崔陵的成命。至于那个新齐王,杨景璃,没人知道他又躲到哪里去了。”
卢温玉看乔然低着头,于心不忍地握住他的手,“其中交易,外人不知。你也不必多想。今后的日子好好过便是。”
“卢兄,你妹妹的婚期定在何时?”
“除夕。”
“除夕啊……”乔然笑了笑,“除夕很好啊,十分喜庆的日子。喜酒我就不去喝了,卢兄你知道我一穷二白,可拿不出什么好礼来。”
“别,别这么说。”卢温玉停顿一下,有些忐忑又有些希冀,“其实我……我希望你也能成为我们家人。”
乔然哈哈笑着抽出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完说道,“我们情同手足,你叫我乔弟,我叫你卢兄,虽无血缘,可我一腔真情,是真把你当兄弟了。”
卢温玉也给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一口喝下去,从喉咙凉到胃,整个人清醒不少,他扬起嘴角,温柔地朝着乔然笑,“乔弟,那你是决定了,非上华山不可吗?”
“我留在这里也无所事事。”乔然自嘲道,“唉,反正我呢,本就不属于这里,来来去去,不过换个地方混日子。以前无亲无故,现在有个义父,终归有点家的意思。到了华山以后呢,我就跟着义父学点功夫,种几块田,后半辈子就这样吧。”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卢温玉一声唏嘘,再看乔然,他又若有所思,虽然人在这里,心却根本不在这里。
“乔弟。”
“嗯?”
“还有件事,虽然妹郎说不必让你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那你千万别说。我不想临走了还要被他的事牵连。”
“不是他,是青鸦。”
“青鸦他怎么了?陆燎又找他麻烦?”
“他……好像生病了。我听说你从家乡带来很多奇药,能治百病。”
“具体是怎样的症状?”
“青鸦,说不出哪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