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
贫民窟没有繁华,却有宁谧的炊烟,祝福着两只在掌心悄悄勾住的尾指。
仪雅拭拭眼角,推着小天的轮椅继续走出小巷。
他们经过小孩玩耍追逐的空地,几个妇人正围在贫民窟唯一的水井旁,兴许是在谈家常琐事,却忽有一个孩子跑得气喘吁吁,一头栽在母亲怀里哭喊:
“娘﹗大哥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别闹……你大哥会回来的。”妇人连连哀叹,抱着小儿子一边哽咽一边安慰,然而小孩愈哭愈是厉害,豆大泪珠不断从眼里滚落:
“你骗我﹗大哥不会再回来了……他跟爹一样,都不会再回来了﹗”
“乖,别哭了啊,他们很快都会回家的。”
几个女人看得心酸,也是双眼微红。
仪雅将轮椅推到水井旁,见了那样的场面,也是黯然叹了一声。
小天弯腰凑过去,低声去哄那孩子:“别哭啦,要是哭花了脸,你大哥就算回来也不认得你。”
“不会的……娘在骗人﹗”小男孩在母亲襟里露了一小截脸儿,却是还没止哭,“她明明说爹会回来,最后……最后爹还不是死了……”
“胡说﹗”妇人厉声叱责儿子:“谁说你爹死了﹖他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才不是﹗那些大人全部都说爹死了﹗他真的死了﹗是因为去打仗才死的﹗”
妇人霎眼脸无血色,仪雅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男孩的一句顿住了:
“我最讨厌那些说打仗的人了……是他们害死爹和大哥的﹗我恨不得他们全部去死﹗”
小孩的心里没家国疆土,家人就是他们眼里的全部——
但却是这般单纯的爱恨,竟然会分明得令人心颤。
仪雅低头咬唇,小天知她想起景言,轻轻拉她衣袖,又对男孩低道:
“既然爹和大哥都不在身边,你才更加要坚强起来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在骗人﹗”小男孩捂紧双耳,抽着鼻子大喊:“我才不要听呢﹗你怎么知道没爹没大哥是什么感受﹗”
小天神情一黯,落寞的笑了一笑。
“我都知道……我的同伴已经不在了,我最后一个亲人,现在都上了战场。”
男孩止了哭,狐疑看着眼前比自己大几许年岁的大哥哥。
“不过呢,我家飞哥哥是很厉害的将军,我可没有骗你﹗他一定可以带着你大哥打胜仗,然后平安回家找你的。”小天振起精神,拍拍胸口,对小男孩神气说道。
“少公主﹗”
仪雅闻言回头。
巷内跑出一个灰袍儒帽的青年,拿著书册奔至她身前,她低头一瞧,记起这是自己今天带来授课的三字经,想必是刚才走得匆忙,所以落了在茅屋里。
“有劳师兄,是仪雅为你添麻烦了。”她对同窗师兄歉然一笑。
那太学生欣然回道:“是有劳了您跟小天才对,听到我们要来贫民窟办义教书斋,问也不问便答应过来帮忙了,这几天小孩们都很高兴,说你们的课特别有趣,还叫你们要经常来呢。”
——今年太学开课后,一群寒士太学生受了在集贤巷笔伐的时日启发,来到贫民窟办义教茅屋,希望为没钱上书斋的小孩尽些绵力,至少教他们认字学道,将来不至于身无所长。太学府里,不止寒士出身的师兄弟、亦有几个贵族学生先后来过帮忙授课。
“张师兄不用客气,只要集贤巷的功夫闲了些,我们一定会再来的。”
“幸好今年你们还在,不然冯师兄走后、太学恐怕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他感激的向两人拱手道别。
——明年便是恩科考试,冯潆杰是南麒王之子,又以辩才冠绝太学,是状元当然的热门人选。
仪雅目送他远去,心里若有所思:
那人也要投身于官场的大染缸中吧﹖不知道他又会被打磨出怎样的棱角﹖
那几个妇人此时才知眼前乃仪雅少公主,接连拜倒在地,仪雅逐一扶起了她们,又对小男孩温柔道:“你想不想读书识字﹖”
他仍是愣愣不懂反应。
“如果你想的话,明天去义教书斋吧,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便教你写爹和大哥的名字,好吗﹖”
男孩顿时涌上热泪,拼命向她点头。
仪雅的俏脸上挂了笑容,转身便要推着小天离开。
“那个——”
小男孩喊了一声,怯生生的问:“你大哥叫什么名字﹖他真能带我大哥打胜仗吗﹖”
小天回头,咧嘴冲他笑道:“他叫白灵飞,你出去问问便知我没骗你。”
飞哥哥,我知道你没骗我,你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再回来的。
回到春日楼的两人彻夜未眠。翌日,集贤巷却没有了那道绯衣身影。
同一时间,皇城祈安殿中的早朝已几近完结。
自景言与安庆王达成同盟后,朝中两派的拉扯缓和了许多,早朝少了激辩的火花,朝里的弱者、顿时反变成了帝君自己。
皇太子在水石城公然漠视金牌、斩杀传讯将使,青原少将于湘州平叛后亦无回京交代,种种冒犯圣威之举满朝尽知。然而景言得十一位亲王全力支持,正领八军过半精兵与夏军激战连场,可以说,南楚目下逼不得已,也要将赌注押在皇太子身上。
六月初至七月尾,皇太子兵分两路,由青原领破浪舟越过长江,一举攻破巴蜀重地成都,而骑兵以锋狼军作前锋、亲王军队为中、后军,沿途扫清其他蜀地城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