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见到为他剃度的大和尚,是一颗头。面色灰黄,双目暴突,泥水干涸在眼白上。那么慈眉善目的人,最后凝固在脸上的,却是略带狰狞的神情。
明秀只来得及看一眼。师兄扛着成箱的经书,还搀着师父,没有余力看顾他,他不能掉队。
寺院已经沦为业火海,烧沸了半边天。野蔓疯长,鬼影幢幢,锋利草叶将黑夜割出血。小和尚抱着跟他差不多高的金身佛像,跌跌撞撞往前跑。
跑到哪去呢?谁也不知道。他们只是一群漂泊无根的僧人,晨诵经,暮礼佛,不问世事。胡人信傩神他们知道,但不禁信佛也是说好了的,和尚念他们的经,胡人驱他们的鬼,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天,风向突然就变了。
明秀记得是大羌吃了败仗的那一年,朝廷贸然与缙开战,结果被打得溃不成军,割地赔款不说,连皇子都被送去为质。来庙里上香祈祷的香客一下子多了起来,明秀躲在黄帷后头偷听他们祈福、忏悔,和喃喃地抱怨。国家软弱,贪虐横行,神佛垂目,静听民间疾苦。
香客络绎不绝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也许上头嗅到了某种信号,流言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明秀听说有的寺庙吃人,抓小孩剖心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