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了,船的性能提高不少,当年赴法,“埃及法老”号花了一个半月才到,这次回航,“马赛”号只用了三十六天就到了上海。到上海后停了两天,再换乘小火轮,三天后便回到了吴镇。
吴镇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乔之珩秋露带了儿子回乔家,吴菊人让人把行李搬回吴家,自己带着紫菀和霜霜跟着乔之珩去乔家,先拜见过乔伯崦再说。
乔伯崦真的如风中残烛一般,瘦得只剩骨头了,皮肤松松地在脖子手腕处打摺,但耳聪目明,丝毫不逊于以前。听下人说儿子女儿到家了,仍然穿得整整齐齐的,让云姨放一张藤椅在卧房外的小花园,才肯见儿孙。
乔之珩和紫菀上前一人把他一只手握在手里,紫菀叫得一声阿爹,眼泪就下来了。她伤心的不但是看见当年那个古怪清高的世外高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想到了不久之后会有同样的场景。
乔伯崦兴致甚高,道:“琬儿莫哭。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今年实足七十三了,还不该去?琬儿,知道这句话的来历吗?”
紫菀点头,哽咽道:“知道。孔子于七十三岁殁,孟子则是在八十四岁辞世。”
乔伯崦呵呵一笑,道:“还是琬儿聪明。之珩,怕是不懂的。圣人都不过活了七十三岁,我怎么能超过呢?”
紫菀忽然笑了,道:“是的,阿爹,我懂。我不哭。阿爹,这是你外孙女霜霜,今年十二岁了。霜霜,来,让外公见见你。”
霜霜站到椅前,有点害怕,但看了紫菀鼓励的目光,再上前两步,说道:“阿公,我叫霜霜。妈妈说阿公最喜欢听戏,霜霜会唱外国戏,等阿公好了,霜霜唱给阿公听可好?”
乔伯崦笑眯眯点点头,道:“好,真是个好孩子,这么会说话,到底是在外国长大的孩子。样子和吴三少活脱似像。之珩,听说你有两个儿子?”
乔之珩招来乔治和乔冶,道:“父亲,这是阿大,这是阿二,儿子没得你允许就娶了新妇,父亲不怪吧?”他也不说两个儿子的名字,这么刁钻古怪的名字,怕他听了也记不住,索性便用小户人家常用的叫法。
乔伯崦看看两个孙子,都比他们父亲还高,一头浓密的黑发,漆黑的眼珠,挺鼻薄唇,正是乔家人的面目,问道:“媳妇不是洋人吧?不是就好了。”
秋露上前道:“公公,我不是洋人,我是杭州人。”
乔伯崦道:“很好,也算本乡了。云儿,把那只箱子给她,”云姨拿出一只小小的黄花梨的官皮箱交给秋露,乔伯崦指着箱子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是我乔家给新妇的传家之物。媳妇们的陪嫁给女儿,夫家的东西才是传给儿子的。之珩,你母亲的陪嫁我都给了琬儿,你没意见吧?”
乔之珩道:“我怎么会有意见。原是该多疼女儿的。”
秋露道:“谢谢公公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乔伯崦把众人看了一遍,问道:“吴姑爷呢?”
乔之珩让开一些,让吴菊人过来,吴菊人道:“岳父,我在这里。”
乔伯崦抓住他的手,摇了两摇,道:“你们过得好吗?”
吴菊人弯下腰,把紫菀的手一并抓住,按在他手上,道:“好。不会有人比我们更好。岳父对小婿的眷爱,山高水长。”
乔伯崦拍拍他们的手道:“琬儿娇弱,我就怕她吃苦,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一直想听你吹笛子,十九和九娘他们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