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阵想了。”他盘脚搭手坐在床沿,在席上掐个席眉儿掏耳朵。“一掏耳朵,注意力就到了耳朵上,下边的就没事了。这是你舅舅教给我的。”“头才不疼了就胡思乱想!”我摸了摸胸口,隔着衬衣,硬硬的,金香玉还在。“睡吧,睡吧,这儿是正经人家,你别让人家听见了贱看咱。”“哎,几天不见你托p股了,痔疮好了吗?”
我动手去拉电灯开关绳儿,却同时发现从窗棂到对面墙头拉着的挂衣服的铁丝上,一只老鼠倒着身子,四脚吊着往过爬,就像人手脚并用过涧上的铁索。我哎了一声,老鼠已过了铁丝,迅速地从窗上溜下来不见了。我和烂头立即关严了门窗四处寻打,可就这么一间房子,却怎么也不见老鼠的影。墙角有个草帽,我踢了一下草帽,草帽下也没有。我和烂头觉得奇怪,坐在床头看动静,翠花一会儿抓床角,一会儿刨刨枕头,最后也卧在那里发呆了。
就这么大个地方,老鼠能跑到哪儿去?烂头又用脚踢了踢那个草帽,草帽还是那个草帽,踢到门口。
我说草帽是人家的,你踢到门口,夜里开门不小心踩坏了给人家赔呀,过去把草帽捡起来往墙上挂,草帽却沉沉的,一翻过来,老鼠竟四脚紧紧地趴在草帽壳里,我一惊,猛地站起来,桌角正磕着额头,血刷刷地流下来,老鼠就势蹿上门框从屋椽的缝里逃走了。惊叫声惊动了院子里忙活的村长,进来忙为我烧了一些头发灰敷住了伤口,说:“这也好,你头上一烂,你那同志的头就不疼∷。”重新睡下,翠花上到我的床上来,还是那么弓成一盘在枕头下,我把它拨走了,烂头笑着说,翠花翠花,你过来,真老鼠你抓不住,可别把我的东西当老鼠抓啊!
天未明,院子里就一片响动,是村长和几个孩子将猪捆绑在担架上要抬下山去的,我们似乎醒来,又沉入梦境,一直睡到了太阳从窗棂里照进来,半个p股都热辣辣的了。家里只有了村长夫妇,吃早饭的桌上,我问起红岩寺的方位,村长立即问:去弄金香玉吗?他也知道红岩寺老道手里有金香玉?!“这谁不知道呀?”他说,“这一半年多少人都去弄金香玉哩,那老道手里早都没货了!”老道不是捡了一整块金香玉吗?谁弄走的,能不能再弄到?我说:“我这个同志一心想弄一块的#”烂头就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你们真的想要吗?”村长说,“我可以给你们想办法,也只有我有办法,但价钱是有些贵。”烂头问什么价钱?村长的话却使烂头心凉了,我也心凉了:三百六十六元一克,如果真要,他可以去找一个人,听说此人从老道手里买走了全部的金香玉。“能不能少一点呢?”“这已经价低得不能再低了!”话说到这一步,买卖已不能再做,我们就告辞了。出门时,村长还在笑着说:还是去红岩寺吗?我们说,那儿有个人在等我们。他说,我的话你们要信的,就是去了红岩寺找着老道士,你们也是弄不到一克重的金香玉呢。我们说真的有人在那儿等我们的,他说那好吧,从这儿上前边那个坡,坡梁上往东走二三里路顺一条岔路下坡,沿沟道走,再拐一个崖脚,往西直走就能到红岩寺的。路过崖脚,那儿有户人家,你们捎个口信,让他们上山去修梯田,就说是我说了,过五天我去检查的,梯田还没修好的话,春上的政府救济款就彻底没了。
我们按指定的方向走,所见到的稀稀落落的人家,都是茅屋,人穿得破烂,不是形容枯槁就是蓬头垢面,就感叹这一带是穷,再没见村长那样殷实的人家了。中午饭后,我们钻进一户人家想买些饭吃,一进去就赶紧出来,满屋子凌乱不堪,一个豁唇男人和三个孩子正吃苞谷糁糊汤面,大铁锅里用铲子一铲一疙瘩,然后就盛在原木挖出的三个小坑里,三个孩子坐在原木前狼吞虎咽。我疑问怎么不端了碗吃?烂头说,怕是没有碗,你瞧瞧这日子,全部家当不值几百元吧。但窗台上是有一蓟碗的,半碗切成方块泛着寡白色气的熟r,我说:“还有r吃么!”男人说:“今日请人锄地呀。”三个孩子立即都跑过来,满口满牙的苞谷糁,说:“不能吃我们的r!”退出这户人家,我抱怨日子这么苦焦,却还生一堆孩子,烂头说大山深处么,夜那么长,你让他们干啥呀?世上的事就是那么怪,家境好的不是生不出娃娃就是只生女娃,越是穷越能生,一生都是光葫芦!
到了崖脚,歪歪斜斜了两间土屋,土屋是盖在半坡的,前面的墙很高,后面的墙却低,椽头几乎就挨着了崖石,翠花突然兴奋了欢叫,黑乎乎的门d里就忽地蹿出一条狗来。我拔腿便往回跑,烂头也蹴下身抓石头,狗却后腿立起来,前爪使劲摇动,烂头叫了一声:“富贵?是富贵!?”听见叫富贵,我定睛看时,可不就是富贵!而那一瞬间里,舅舅就站在门口,他披着一身的阳光,眯着眼睛在看我们了。
第二十六章
(……而那一瞬间里,舅舅就站在门口,他披着一身的阳光,眯着眼睛在看我们了。)
我们和舅舅的再次聚会就在这两间丑陋的土屋里。我和烂头喜欢得抱住了舅舅;舅舅看着我们,他没有那么张狂,一脸的难堪和愧疚,但他的眼角潮湿了。我们却不提他离开的那一幕,问他的身子,问他这么几天的日子。富贵和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