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狄脸上神色大变,一旁憋了老久的嬴虔再也忍不下去,哈哈大笑起来。只把满脑子浆糊的吴狄给笑懵了:“大哥笑甚?莫非是不杀我了?”
“杀!”嬴虔冷喝一声,接着却是笑道:“杀个鸟!老二若是真要杀你,也先得问问我这个大哥容不容他……”
“大哥!”吴狄眼中一热,却是再次滚下泪来,和嬴渠梁那个j猾y毒的家伙比起来,直来直去性格淳朴的大哥嬴虔却是好上太多了,可谁叫他俩本就不是一个妈生的呢。
“哭个鸟!”嬴虔见吴狄又哭,抬手作势要打,末了却是以衣袖拭去吴狄面上泪水:“凭大一个人了,莫非还要咥奶么?”(咥“die”是秦地古语,与“吃”同意。)
擦了吴狄泪水,嬴虔却是打开了话匣,伸手一拍吴狄肩头笑道:“你个小子,今次可是为再我老秦立下了大功。可知这三日间,全栎阳的老秦百姓都把你给传疯了,甚至还给你起了个名号,叫做公子无敌!可叫一个威风的得紧,把你大哥二哥都压下去了……”
“大哥莫要说笑……”吴狄听闻自己不用去死,心中早是大慰,急忙问道:“大哥却先告诉三弟,这是要去何处……”
“急个鸟!这是要送你
去岐山封邑……”嬴虔被吴狄打断话头,有些不耐,不过却是转口说道:“老三,你倒是给大哥好好说说,当日你是怎么在国府门前杀掉孟西白那六族老狗的。当时你大哥尚在骊山,听闻此事赶回来后,却听市井传言你以一人鏖战六族老狗门下的近百死士,杀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长街沥血,还枭首高呼‘杀人者嬴无敌’,好不霸道!”
此时的嬴虔,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的青年,虽然上过战场,曾在数十万大军中冲杀来回,但此时数起民间关于吴狄的传闻来,却如一个乡下小子首次听闻江湖大侠的神传说一般。毕竟,战场上两军对垒,什么一人战十万大军的传说谁都知道绝对是假。可吴狄此次血战长街,且把孟西白等六族的长老一并斩杀枭首,却是人皆所见,而且还发生在国府宫门之外,万千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是吴狄门客来救之后,吴狄才能从容斩杀六元老,但之前吴狄一人对抗六元老门下护卫,斩杀数十人的霸道也是众人亲眼所见。
而且此事发生之后,嬴渠梁也咬死坐实了吴狄是听闻六元老因割地之事联手宫,一时激愤之下这才以“忤逆君上,密谋篡朝”的罪名当街将六人斩杀,并且还有当时在场与六元老商议此事的上大夫甘龙和长史公孙贾作证。六族听闻家老被杀也自不服,而同样被割封地的嬴氏族亲听闻六族竟然联手宫,也闹到了现今决断王族事务的驷车庶长国后门前,却被国后请出了族规令箭刑车又斩了几人,这才把事件双方压制下来。
当下,被嬴虔缠得无奈,吴狄只好暂时放下心中杂念,一五一十的讲起在国府内室受嬴渠梁激将后冲出宫门血战长街的详细内容。其中该真的半点不假,该假的却是全部都真,末了还大大的夸耀了曾经血战来援的子岸,并向嬴虔打听子岸的现况。
嬴虔听得吴狄询问,先是装腔作势的叹息摇头,引得吴狄还认为子岸遭遇了不测,双眼又是一红,不想嬴虔却是一拍吴狄肩头,喝道:“看看,又想咥奶?大哥是诈你的……”
“果真?”吴狄欣喜问道,须知在国府血战之时,如果不是子岸数次以身为吴狄挡剑,恐怕吴狄也撑不到门客来援。嬴虔点头道:“当真!不过可惜,子岸怕是再也做不得前将军了……”
吴狄听得神情一暗,也不知如何才好,嬴虔却是笑道:“三弟啊!马上要到十里驿,大哥便只能送你到此了……”
吴狄也自点头,却是拿话问道:“大哥!此去岐山,不知大哥有何交代三弟……”
“交代?你大哥能有什么交代!”嬴虔笑道:“你二哥却是有些交代,不过大哥却是说不来那些鸟话,前面自有说得来的给你说道……”
嬴虔说得吴狄一愕,莫非嬴渠梁亲自在这十里驿等着自己?
不半刻,车至十里驿,嬴渠梁却并未出现。嬴虔当下殷切于吴狄告别之后,这便骑马转回,只派一车送吴狄去往岐山。
出得十里驿不远,只见道旁立有七人七骑。行至近前,却见是白荷、吴伯、柴大、嬴成、庞车、单伏,另外还有一个黑袍青年,头裹绷带见不得面貌,待吴狄上前一看,竟是子岸,不由欢喜交加。
吴伯上前禀道:“当日得单先生传信,老奴即刻便送走了老主母和少小姐,又遣散了众门客。眼下除我等几人在此等候主上之外,尚有七十二门客愿誓死追随主上,已然赶赴岐山。”
吴狄热泪盈眶,下得车来向子岸等五人深深一拜,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拜之中。
转首回望栎阳,此时黑夜深沉,偌大个栎阳城全消,只在清冷月下显出了一个庞大身形。
忽然之间,吴狄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少梁战场所改的那首诗,不由兴致又起,扬声吟道:怒发冲冠,少梁邑,金鼓震天。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河西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架长车,踏破少梁山阙!
壮士饥餐胡虏r,笑谈渴饮戎狄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