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说不出,那样的痛苦,再没有人能比她自己更清楚。能流的眼泪她早已经流光了,那如同被缚住了手脚,明明有意识却无法动弹的感觉,这一生她不愿再去回想。
伤痛之余,她转过头来,问:“这就是你扔给我那张离婚协议的原因?”
她当然也忘不了自己在异国醒来,混混沌沌中不见梦境中的脸孔,和风吹起窗帘,花瓶下面压着一张薄纸,她拿起来,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字时胸口突然窒息的感觉。
她也说不出那种感受,明明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就像小时候看中的橱窗里的洋娃娃,好不容易缠着大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要到了手,不过五分钟热度,又没那么喜欢了。
“那时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看着你在这样受苦。我告诉我自己,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要离婚也好,要什么都好,我都可以答应你。可是我却不敢亲自把它交给你,我怕我看到你醒来我就舍不得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当初我一出院就委托王律师拟这份离婚协议了,他交到我手上,我总是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往往一两个字也要他拿回去修改。后来他知道我其实并不是对协议不满意,也慢慢的达成了默契,我如果不提,他是绝不会主动在我面前提起协议的事,我有时想起来要看看,他就把原来那份再拿给我。直到你的手术成功以后,我知道再拖不下去了,才让他把协议邮寄到美国来。”
“那之后我一直做同一个梦,梦见你在我身边,可是没有一次,我睁开眼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人都是会惯性恐惧的,我害怕醒来的那一刻,所以宁可不去睡。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虽然痛苦,可是想到有你会陪着我,我就可以安心的睡着,你给过我希望,但是当那一夜过去,我睁开眼再次看到你从我面前消失时,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真想把你抓回来狠狠的撕碎,最好让这个世上从此再没有雷允晴这个人,也许这样我才不会痛苦。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会有你?为什么会让我遇到你?”
他一声声的质问,像是不解,又像是无奈的叹息。这样的问题,她又何尝没问过自己?也许真的是错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却偏偏阴错阳差的配在了一起,才酿成今天这情形。
也许是他这种少见的脆弱感染了她,雷允晴脸上的神情也不再那么刚硬倔强,所有的怅惘都化作了一缕缕叹息。
“这几天,我又把五年前你怀孕时,我们给宝宝买的玩具和摇床找出来,每一件都是我陪你一起去商场亲手挑的,我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和说过的话。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死,到现在也该四岁了,我能开车送他去幼儿园了,你买给他的电子琴和手摇鼓他也能玩了。我今年三十一岁了,前几天和几个发小喝酒,他们个个都成了家,当了父亲,只有我还是一个人。有人说羡慕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种孤伶伶的滋味不好受。对我来说,很多年轻时的荒唐事都是过眼云烟了,也许我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这个孩子。”他的声音嗡嗡的,低沉的在她耳边扩散开来,“允晴,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都老了,趁现在还来得及,还能够重新组建一个家庭,让我们忘了曾经,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他的眸光深沉,循循善诱,像是最深的诱惑,要用多大力气才可以抗拒这种诱惑?
从她流产以后,“孩子”这个话题就成了禁忌,两人都避讳提起,她是真的很难过,怀胎四个月,她甚至可以为了孩子一整个月不下床,那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直到现在,每个月流血的那几天,她还是会心痛,当初那个孩子就是这样从她身体里流失掉。而陆子鸣额沉默回避,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内疚逃避。
其实她一直没有问过他:在她昏睡的那四年里,他过得好吗?
亦或者是,压根不敢问。
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还是某个午夜梦回,偶尔想起她,会低低的叹息?
也许一开始她就把爱情想得太简单,可谁又知道爱到了极致的背面就是伤到了顶点?只一翻身间,就已经万劫不复。
“孩子”两字终于使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陆子鸣原本在耐心而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回答,这时也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来,欲帮她拭去眼角的泪。他的脸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清淡的呼吸,他的味道全都透进了肺腑,在痛苦的记忆散开前,只有他清晰放大的面庞。
她躲了一下,车厢的环境太暧昧,让她不知不觉就忘记了防备。
她从良久的沉默中抽身回神,擦了擦两颊的眼泪,冷静的看着他:“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小了,是没多少时间可浪费了。所以你赶快找个好姑娘娶回家,别再让你家人担心了。”
她的话让陆子鸣整个人失落到谷底,眼睛里的火花终究随着她慢慢冷却的表情,又熄灭了。
“那么你呢?为什么始终一个人?”他不死心,依旧盯着她的眼睛。
她皱了皱眉:“对不起,我是没有陆少你这样桃花不断。韩沐辰是个好人,又是我朋友的前夫,我想以后我们都会是好朋友。”
一般男女之间经历这种尴尬的关系都会做不成朋友,可是韩沐辰不一样,他是个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