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收回了思绪,扭头看身后声音的来源。
“臣参见长安公主,愿公主殿下——”。他恭敬地向前一步行礼。
“千岁嘛!”长安公主打断他的话,笑盈盈地朝他伸出一只手,迟疑了片刻,荣流景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人人都喊公主千岁,可这凡人哪有可能真的就千岁了呢?就好像父皇喜欢人人称他万岁,倘若真的千岁万岁,在了无生趣的深宫里,又有何乐趣可言?你说是与不是?”长安公主一身华丽的锦衣,上面绣着样式纷繁的花朵,裙摆拖曳。如墨的发梳成高高的发髻,插着金簪凤釵,肌若白雪,唇红齿白,深邃的眼眸在暗黄的宫灯掩映下,熠熠生辉,只是不知道为何,荣流景从她眼底看到了淡淡的哀伤。
一个月前北昭国派来使者,为他们的二皇子求娶檀越的公主,愿从此与檀越结为秦晋之好,永止战戈。传言他们求娶的正是长安公主梁嘉佑,虽然庆熙帝并未曾下旨,但似乎人人都觉得这倾国倾城的七公主就要嫁到那个冰天雪地的昭国去了。
“抱紧我。”耳边传来柔柔的低喃,宛如清涧山泉缓缓流淌,委婉动听。荣流景依言动作,双手绕过长安公主芊芊细腰,紧紧将她扣在怀里。很快两个人的体温融合到了一起,彼此都温暖了起来。荣流景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布满了清雅的芬芳,在这清凉的夜里尤为清晰。
一瞬间他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时间一下子回到了丰和三年那个温暖秋日的午后,两个孩童嬉戏追逐奔跑的场景。
“你在想什么?”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十年前景哥哥说会回来娶嘉佑。”长安公主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
“我——”荣流景正要说什么,她却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景哥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前几日文丞相来向父皇请的旨,父皇很快就答应了,我远远地躲在太极殿里,看着父皇——。”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跌落在荣流景的衣衫上,他顿觉炙热难档。长安公主哭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安慰这个帝国尊贵的公主殿下。
她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胸口,轻轻抽泣肩膀微微抖动。荣流景轻轻地伸手抚摸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风静静地拂过,远处有两个瘦弱的小宫女提着宫灯,默默地守着。
“啧啧!”一个身材硕壮无比,穿禁军飞熊卫样式铠甲的中年男子吧唧着嘴巴,一脸艳羡地看着这一幕。
“小荣将军本来就是和七公主殿下青梅竹马,只是没想到小荣将军要成亲了,娶的居然是文相府的二小姐,而陛下竟然会将七公主许给北昭的二皇子,哼。”接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下巴留着胡茬剃去的一层淡淡青色,穿着和硕壮男子同样的禁卫军铠甲。
“嗳!我说小丁,你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啊。”硕壮男子有些嘲讽的意味。
年轻男子正要回话,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忙推硕壮男子一把:“老雷快走,有人来了!”
回廊的尽头,地上有一抹细长身影,凉风拂过,树枝摇曳,投在地上的影子枝桠摇曳的支离破碎。他着一身青色官袍,胸前绣着白色鹭鸶,正六品的文官。他眉宇清晰,紧抿着唇,嘴角上扬挂着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温和的目光落在远处,半响他才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表哥,进宫几个月可曾见过姐姐?”青袍男子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大概是欣喜逃离了那喧闹的麟德殿,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语调十分轻快。
“上上个月陛下下旨让如意馆给宫里的嫔妃们画像,我分配到延禧宫、永和宫,所以见过元儿一次。”男子声音清冷而干净。
“那表哥可是后悔进宫么?”女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男子收回目光,落在女子的面上,轻声说道:“薇儿,我们该回去了,出来久了姑母许是担忧了。”
这青色官袍的男子正是宫廷如意馆的画师葛仙,女子自然是随父母一道进宫贺寿的文采薇了。她转过身,凉风微微卷起她的发梢,垂下的发缎与那三千青丝缠绕,纤葱白指拉了拉葛仙的衣袖,朝不远处努了努嘴。葛仙一直揪心的担忧还是被文采薇发现了,他微微一叹。
“薇儿,宴席该散了。”他拽了拽文采薇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指。
“嗯!”她应声道,星亮的眸底升起丝丝惊诧,稍纵即逝。
檀越自今年年初开始就解除了宵禁,所以每天晚上酉时钟刚刚敲过,无论是东边的酒楼食铺还是西市的勾栏瓦肆,四面八方的人群像涌出来一般,迅速占领各个灯红柳绿莺歌燕舞之地。
不夜楼自然不会例外了,舞娘们新排的《菩萨蛮》演到酣处:“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来”。琵琶声如金玉,丝丝入扣,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乐池的左边角坐着一位白衣的公子,星眸明亮,挺拔的鼻梁衬托一脸的俊逸潇洒,轻抿的双唇浅浅地抿了口手里的清茶,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这阙美妙的曲子里。
“小妹,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府了。”另一着鸦青色长袍的男子压低声音道,他拽了拽白衣公子的衣角。白衣的公子似乎没有听到,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小妹,出来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被娘发现我们就惨了。”鸦青色长袍的男子有些着急,站起来欲拉着白衣公子而去。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