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镇政府会议室在单身宿舍楼的二层右边尽头,屋子不大,约十五六个平方,中间摆放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不规则且新旧不一的椅子围放在周边,正前方的白色墙壁上并列贴着各一张放大的世界和中国地图,整间会议室显得简朴而且不协调。当然,这种简朴和不协调,对于江平镇的十一名党政班子成员、特别是决策者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坐在陈旧的办公桌椅上,喝着低等的茶叶、吸着劣质的香烟或者烟叶。。。。。。这些都丝毫不会妨碍他们在这里显示权力这种烈性酒精的浓度和在农村政治舞台上较量智慧或者玩弄伎俩!
上午八时二十五分,镇党委副书记兼镇人大主席武斌第一个进入会议室。作为江平镇老资格的领导之一,五十一、二岁的武斌身材矮胖、留着板刷一般的短发茬,常常汗津津的脸孔红里透黑,一双常含笑意的小眼睛看人的时候仅留着一条细缝。他是江平镇本地人,从生产队队长一直干到现在这个位置,经历丰富,资历深厚,当然也有一个很突出的短板---文化水平低,他的档案材料上显示他只有初中毕业。在江平,主管镇人大和分管组织人事工作的武斌有着仅次于党委书记刘峰的权力和威信,这众所周知。而他平常对新到任才半年多一点的镇长万明松不太感冒,这也是人所共知的。当然,这种微妙的权力关系和人际关系,只能显现在私底下和众说纷纭之中,而在公开场合,能够平衡他与万明松这种若隐若现、或明或暗的关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江平说一不二的镇党委书记,刘峰。
几分钟内,包括万明松在内的镇党委、人大、政府家班子领导成员相继进入会议室。这些大多来自农村、有着丰富农村基层经验、是领导但更多时候是战斗员的江平镇的精英们总共十一个人,年纪参差不齐,从最年轻的二十八岁到年老的五十二岁,大部份是四十岁左右;相貌上除了脸色由于共同在山区工作因而大都泛着暗红色泽外,高矮胖瘦不一。
万明松前两天在北灵村召开了一个近两百人的动员大会后,连续几天走村串户,那张本来白皙的脸庞变得黑红了、嗓子也喊哑了。他昨天下午通过已经紧急命令邮电部门修复的村公所电话与镇党委书记刘峰沟通,提议今天召开党政联席会议并得到刘峰的同意后,当即返回江平。
“各位,这儿有茶叶!”万明松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装有槎县本地南山白毛茶的塑料袋对众人扬了扬,然后放在桌面上。
当即有两个人走上前去不客气地各抓了一把茶叶,他们一个是分管大农业的副镇长李伟国,一个是分管财税工作的副镇长王仕军。王仕军在经过另一个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镇长梁中福身边时,把茶叶伸到他面前说:“怎样,兄弟!你也来一点?镇长的茶叶哦!”
才四十出头但已经两鬓斑白的梁中福淡淡一笑:“好!”。拿着茶杯让王仕军往里放了一些茶叶,说了声谢谢后又低头翻看文件去了。近期县里要组织开展计划生育大排查大整治活动,他这个分管“天下第一难”的工作的领导压力倍增,常常蹙着眉头,走路、坐着似乎都在想着出生率、多孩率以及四术等问题!不奇怪,江平镇的计划生育工作难度之大、情况之复杂、条件之恶劣,在整个槎县甚至全地区都是赫赫有名的!
“!又停电了!”八点十分才走进会议室的刘峰“啪”的拉了一下电灯开关后见没有动静,嘴里一边骂着,一边把手提包撂在自己坐的位置的正前方的台面上。这位从七十年代就开始在基层担任领导、已先后在个乡镇担任过党政一把手、年约四十五岁的镇党委书记,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天庭饱满、泛着油光的脸孔上一双眼睛精光锐利,两道上扬的剑眉透着威严和浓重的控制欲。他和大多数常年在基层当指挥官的领导一样嗜好杯中物,每日餐不离酒,就连一般爱喝酒的人都不碰酒的早餐,他也几乎一顿不能少!因此,如果走近他,听他说话或者闻着他呼出来的口气,人们很容易就能捕捉到他身上的浓浓的酒味;当然他喝酒的技巧很高明:他从不因酒误事,也从不因酒失态。这一点正是他能长期在农村一线掌权的原因,不过,也正是他至今未能有机会晋升的主要障碍之一-----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身上的酒气,包括县里有关领导!在江平镇,他喝酒的场所一般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在江平镇街上的住处,一个则是管理镇政府后勤的老刘家里,老刘名叫刘春平,是一个整天挂着笑意的、胖乎乎的镇政府干部。老刘每天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按照刘峰的指示,安排好“后勤”。
“六点半就停了。”武斌说,拿起暖水瓶走过去先把刘峰的然后他自己的茶杯倒满:“不知什么搞的,最近老是限电!还说重点支援农呢。”
“算了,要不怎么叫!怎么样?德佳,人都到齐了吧?”刘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环顾一遍室内后问镇党委副书记李德佳。
“到齐啦!”一直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李德佳抬起头说。作为班子里最年轻、被普遍视为前途不可限量的江平镇第四号人物的李德佳,长着一副令人羡慕的、标准的南方人的身材:一米七五的身高,浓密的头发、高鼻梁下冷峻明亮的眼睛以及线条坚毅的下巴,整个神态给人以干练豁达的感觉。他才十岁不到,但已经在江平镇干了年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