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汗又道:“铁木真本就是我的义子,我也该给他个实至名归的名分,——今后铁木真就是我的长子,与桑昆一同为我的继承人!”
桑昆哪里还忍得住,大呼道:“父汗,这怎么可以!克烈部怎么可以选一个乞颜部的首领做继承人?”
铁木真也料不到王汗会这么“慷慨”,他一时半会竟也摸不清王汗的真意,于是也道:“义父,这万万不可!今后我们能永结联盟,共御外敌便是上好之事,做这克烈部的继承人可是我铁木真难以接受之事啊!”
王汗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叹了一口气:“经历过这些天的事,我也算看清了,没有你铁木真,我们克烈部是独木难支的。你我既然也是父子,继承我克烈部的遗产也是应该的。”
铁木真刚要张嘴,桑昆已经跳起来道:“父汗,这事绝对不行!铁木真是乞颜部人,根本没有我们克烈部汗族一系的血脉,根本没有继承的资格。而且撇开这不说,您这么做就未免有点,有点……”
王汗道:“有点什么?”
桑昆嘴角抽动:“都点不辨亲疏了啊!”
一旁的克烈部大将豁里矢列门也道:“大汗,在下也认为这事有待商讨,毕竟克烈部传了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有过立外人为继承人的事情。”
王汗却道:“外人?铁木真的父亲与我是安答,铁木真与我是父子,而且他们多次救我克烈部于水火之中,这难道也是外人吗?”
桑昆身侧的一名肌肉虬结的大将也道:“大汗,卑将也认为这事太过仓促。”
看座次,说话的这人地位比之大将豁里矢列门还要高。这人就是克烈部达旦府的大将军合达黑矢,他在克烈部中一向十分有威信,他的话王汗是不得不考虑的。
但王汗似乎打定了主意:“就算继承一事还需商量,那我也要再与吾儿铁木真再一次结为父子,并宣布他为我的长子!”
众将还要在说什么,却被王汗制止了:“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桑昆气得浑身发抖,看了一眼铁木真,又看了看王汗,冷哼一声,抬步就出了营帐。
速不台在一旁看的也是心惊肉跳,这位王汗实在是个怪人,之前为了夺得汗位杀了自己的几十个叔伯以及亲兄弟,看得出是个权力欲极强的人。现在却又要把克烈部分出来一半给一个外人,这实在让人想不通。但他看起来又不像糊涂之人,做这事不知道是别有它意还是确有此意……
以王汗的作风,以及之前他的所作所为,速不台更相信这是王汗的诡计,或者是所谓政治上的外交手段。
铁木真也是无法相信能有这样的好事,自古以来都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哪有轻易得来的便宜,他道:“义父,我想认为我们只要能够永结联盟就是对你我二部最好的结局。如果真要如义父之意的话,未免会伤义父与桑昆二人间父子的和气。义父您尽管放心,我铁木真以及乞颜部绝对永远是克烈部最好的盟友,我也绝无贪图克烈部土地财富之意!”
王汗叹了口气,对铁木真说:“吾儿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已经垂垂老矣,这身后之事实在让我无法放心得下。现在草原上的形势不同过往,我能感觉得到四处弥漫的杀气,今后的路一定十分难走。我那儿子桑昆虽然也有些本事,但是太过浮躁,我担心,担心……”
王汗又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独自喝了一杯酒。克烈部的一众将领们面色阴郁,没有一个人接话。
速不台能够猜到,王汗经历过这些事后,担心克烈部的基业在儿子手里会不复存在,能伴上乞颜部铁木真这棵大树是最好的选择。速不台感到了里面的酸辛。草原上的征伐实在太激烈,这是定居的农耕民族无法想象的。时刻存在的威胁让所有游牧民族都有一种危机感,而草原上时常发生的灾害又逼得他们去抢掠其他部落的牲畜和财富。
速不台曾经听过一种“地理决定论”,一个民族常年生长的环境往往会塑造出这个民族一定的特性,这在他曾经所在的时代拥有不少的信众。现在设身处地想想,的确很有道理,草原恶劣的环境确实凝练出了这些草原民族狼一样的野性与韧劲。
可这样的环境虽然可以塑造英雄,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的百姓,却是十分悲惨的,他们朝不保夕,还时刻要准备战斗,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像是最后一天。草原上的部落同样如此,互相之间虽然相隔很远,但是大草原如此平坦,游牧民族行军又如此轻便,征战十分常见,就像是春秋战国的时代。
克烈部在草原上虽然是个大部落,但是王汗在位时经过这么多的内斗,已经消耗掉了很大的元气。曾经一些在王汗争位时被王汗驱逐的人也是很大的威胁,这是王汗无法逃避的梦魇。他也希望能有强大如乞颜部一样的盟友,能保住他的儿子桑昆的位置。如此想来,做出现在的决断,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了。
铁木真轻吁一口气,道:“义父太过虑了,一来义父身体康健,二来我铁木真岂是言而无信的人,我答应做克烈部的忠实盟友,就一定会做到!如果父汗实在有忧虑,我们可再一次重申父子之谊,共同立下誓言!”
王汗道:“好,吾儿能这么说,真是深得我意啊,如此最好!来人,带银碗上来!”
王汗取出腰侧的一把短刀,划破手指,把血滴入雪白的马奶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