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寒因着那次侍寝,皇上似乎喜爱非常,特封为修容,并赐下许多稀罕物事,十天里倒有八天宿在皇帝的寝宫。按说如此得宠早该搬出留芳园,可却并没有,不知为何。
而柳扶风虽然从未侍过寝,甚至连皇帝的正脸都没敢仔细看过,可大概是碍着牧野北的面子,次日竟也获封了个才人,令她大感诧异。
旸帝慕容岜生母早逝,如今住在寿福宫的那位太后,是他的养母——先帝的贤妃。
宫里来了新人,又获了封,自然是要去寿福宫拜会的,先前却是因为太后要吃斋念佛,闭关了一段时日,才未能得见。皇宫不比外头,规矩大得很,每日晨昏定省必不可少。旸帝的性子喜好搜集美人,故而后宫的阵容也是空前的强大,嫔妃分为:贵妃、妃、夫人、嫔等。还有更多诸如她们这样的位份不是很高的修容、修仪、才人等。这样各个品级的美人林林总总的算起来,竟有七十七位之多,委实壮观。
今年的夏日来得出奇的早,柳叶刚打了骨朵就急急忙忙的舒展开脉络。沿着香、芳两院数百亩荷塘向东行至尽头,再顺着羊肠小径一路过去便可堪堪看见修缮精细的寿福宫。
柳扶风与凌霜寒,此时正站在衣香鬓影的请安队伍最后头,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出了差错。
朱红雕花的窗子与打磨的很是光滑的大理石地砖,屋子里明晃晃的,朱红与明黄占了一大半,紫檀木的香炉架子上摆着一只瑞兽,估摸着是麒麟、貔貅一类的,嘴里含着一包满满的香料。香气沁人心脾,却又不是很浓郁,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味道。
仁恕太后瞧着像是刚起身,嘴里含了一口浓绿的茶水,轻漱两口身旁就有捧着痰盂的奴婢上前接住。样貌端正、慈祥,是个圆脸,说不上有多美丽瞧着却是个明事理的老太太。绾发的侍女用一支十足分量的十二尾凤钗,结结实实的簪在头上,她眼风就这么轻轻一扫过来,便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就让人觉得自己矮她一截。
众妃嫔在最前头的皇后的带领下,齐刷刷的喊了声安。
太后只嗯了声,点点头,赐了座。身旁站了个嬷嬷打扮的老妇人,示意婢子传早膳。宫女迈着小碎步呈上一个食盒,里头有四样茶果子,分别是:翡翠石榴饸饹、一盏红枣燕窝羹、糖渍的梅花、一样绿豆糕。
太后瞧着这许多,当即蹙了蹙眉,只用了小半碗红枣燕窝羹便不再进食,又用茶水漱了口。
荀嬷嬷半劝半玩笑道:“太后就用这么点,倒是比菩萨还少。”太后用湿帕子擦了擦手,笑着点点荀嬷嬷的额头道:“越老越没个正行了,菩萨是神明,是辟谷的。如你我这般的凡夫俗子岂能与菩萨相提并论。”言语间竟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这位太后从小便出身名门望族,进了宫也是一生顺遂,稳稳当当的过了大半辈子,怪道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
座位上的嫔妃们似乎已经对这样的冷落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大反应,就算有也不敢表现在面儿上。正坐在最前头的皇后却坐不住了,讨好似的笑着搭话:“荀嬷嬷说的是,母后近来的早膳用的愈来愈少不说,还愈来愈清淡了,理应多用些才是。臣妾听说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也有吃斋念佛的,却也不像母后这般清苦。母后千金之躯,可不能如此亏待肚肠。”
扶风闻声偷眼望去,只见那皇后身着一件正红色的遍地蔓花枝薄褙子,里头衬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上头用银线绣了精巧的暗纹,下头是一条墨蓝色的湘绣长裙堪堪遮住脚面,只露出一对尖尖的鞋头,上头各自镶了一枚硕大的东珠。再观她样貌,亦是娴静若水,fēng_liú婉转,一双妙目顾盼传情,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太后闻言轻叹一口气,掀开明晃晃的茶碗盖,吃了两口初冬雪水泡的龙井茶,道:“如今北方战事吃紧,难民流离失所,我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还是能省则省吧。多少也算是为皇上尽一份儿心。”
皇后一听这话,笑容僵在了脸上。荀嬷嬷一看情况不对,轻轻推搡了一把太后,太后却不管不顾,自顾自的吃茶。
荀嬷嬷见此情景,自己也不好多言,只得敛了衣袖伺候太后吃茶。皇后实在坐不住了,却又没脸在众人面前与太后辩解一二,正愁没的转移话题,忽而就想到了柳扶风与凌霜寒二人。
“母后,近日皇上又得了两位妙人,先前母后闭关念佛没得见,这下特特来给母后请安来了。”
二人赶紧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参见太后,留香园柳才人、留芳园凌修容,叩请太后凤体安康。”
太后何等精明,哪里能不晓得皇后的意思,四两拨千斤的免了礼,示意荀嬷嬷将二人搀扶起来。
与荀嬷嬷对视一眼,笑道:“这两个孩子长得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神,皇上挑的人果真不错。个顶个的赛天仙。”
“可不是。”荀嬷嬷也笑:“听说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不论规矩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拔尖儿。”
太后微微抬了眼:“将军府?哪个将军府?”
荀嬷嬷拂袖添了一盏水道:“是镇南大将军牧野北的人。”
太后喝茶的手明显的怔了一怔,复又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饱含深意的扫了眼前立着的两个小美人:“北儿……惯是会调教人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太后真是,镇南将军都是大孩子,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