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巴图来到蛮二子家外,看着破落的院子萧条的景象不禁悲从中来。
“二子啊,是巴图爷爷来了,村长叫你去回话呢。”
蛮二子打开屋门,还是那一身破旧衣裳,自从父母遭难后他再也没有新衣服穿。现在穿的都是左邻右舍接济的旧衣服,自父母离世后,他性情大变外,对吃穿用度行完全不在乎,要不是还有老巴图这个靠谱的爷爷照顾他,恐怕几年前就因为痢疾死去了。所以,纵然对外界冷漠,但他对巴图爷爷和周围的好心人仍心有善意。
“走,孩子,村长等着你回话呢。”
老巴图牵着蛮二子的手,这孩子挣扎了几下就任由巴图爷爷牵着行走。来到村长家中,几个后生正在清理伤口周围的血瘀,而姜老头则在净手。村长打量着蛮二子,叹口气:
“孩子,你怎么还穿着这么不抗冻的衣服?哎,快跟着你姚奶奶去挑件暖和衣裳。”
那村长夫人就过来招呼蛮二子试衣服,蛮二子摇头表示不愿意,姚夫人就来拉他,这小二是什么力气,能单手拖拽着一个成年人徒步至上一里地,他就像一根钉子嵌在地里,倒累的姚夫人气喘吁吁。幸亏老巴图在旁解围:
“小二,快跟你姚奶奶换身衣服,不用腼腆,咱村里的人都是一家子。”
“嗯。”
蛮二子回了一声,乖乖地跟在姚夫人身后去了里屋,那脸上居然能看到一丝红晕。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村长又长叹一声,那擦拭完伤口的刘老七插了句嘴:
“但他的力气可是真不小啊,上回跟白老三他们打赌掰手腕,正好碰到这小子,那家伙一只手摁倒我们仨轻而易举啊,简直是个小黑瞎子。”
老巴图抡起擦血布子扇了刘老七一下。
“少贫嘴,干你的活!”
“唔——嘶——”某伤员的初啼,刹那间万物俱静,万众瞩目啊。一切人和事物都好像定格了一般,都用眼珠子瞪着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的伤者。
“这里……是哪里?我身上……这是……你们,你们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伤员狼嚎一声,突然坐起,瞪着两血红眼珠子看着身旁众人。好吧,伤口崩裂了,这货号丧一声“血——”,又摔回原地,昏过去了。
众人静寂,良久,老姜头拿着一把杀猪刀走上前来。
“这瘪犊子脑袋有病吧,看看,刚老实的伤口又裂了,也罢,不用施麻药了,直接把弹头取出来就是。”其后就是相当原始的取弹头手术——先用针灸术封住伤口旁的血脉,随即用刀切开周围肌肤,扩大伤口面积,再用一把锐利尖细的柳叶刀将弹头慢慢挑出来,敷上草药止血,再含一口老酒喷上去全当消毒——
卫不卫生不知道,但受伤那厮被酒喷了以后立马蹦了起来,嗷嗷乱叫也没见血水渗出。可见,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村长屋里济济一堂:村长老夫妻,巴图,刘老七,周巧,杨老三,老姜头,蛮二子,不知姓名的伤员。满满当当挤在一间屋里,那伤员身上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发酵,村长瓮声瓮气地说话:
“好了,伤也给你治好了,现在,你要交代清楚自己是谁,为什么会跑到龙爪坳来。可不要耍什么心思,知道这是什么吗?”村长从床底拿出一把单发火铳,“我可不希望脏了自己的被单子,小二,你说说是在哪儿捡到他的。”
“喂,不要吓唬人好不,还有啊,我又不是东西,怎么可以用捡来侮辱我,你们这是在泯灭我作为读书人的本质啊。我……啊呜呜……”
“这厮真啰嗦。”村长用一块方巾堵住那家伙的嘴,蛮二子开口说出了第一次发现人的方位:
“东南三里落马溪。”
“落马溪?那周边可都是险崖山峰,看这家伙身上也没有湿漉的痕迹,不像是从河中泅水而出,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来到的龙爪坳。”
“唔哩哇啦叽叽西……”那啰嗦鬼挣扎半天将嘴中布块吐掉,喘了几口粗气:“好悬没把我憋死,不要这家伙这家伙的叫,我是有名字的人。鄙人庞光,乃新京清阁遗老后族读书人,总之谢过各位救命之恩也。尤其是这位小兄弟,真真是我命中贵人。”
“庞,光?”刘老七捂着脑门儿,冥思苦想,“这词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安阳镇杀猪的周大屠说过:膀胱就是尿脬啊!原来你是尿脬,噗哈哈哈哈,可怜娃,不止脑子是被撞坏的,连名字都……哈哈哈哈!”
“尿,脬?”庞光彻底呆滞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误解自己的名字,还是如此粗俗的曲解,“你们,至于吗,笑这么夸张。”
确实,连从不见笑容的蛮二子都咧开嘴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