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宫。
君烈盯着刘喜递进来的消息,眼里都是冷笑,毫不犹豫地将丞相薛慎与大理寺少卿薛远召到御书房,把那布帛扔给他们瞧:“这就是薛丞相挑的好女婿了!”
父子俩连忙跪下,捧起那布帛阅览。
君烈端坐在龙椅上,静静注视他们,这布帛上的事,往小了说是君天澜有宠妾灭妻之嫌,往大了说是太子沉迷女色不务正业,端看薛家如何理解。
薛远盯着布帛上陈述的种种事迹,字里行间,都是君天澜如何宠爱那个花儿般娇嫩的小姑娘。
他眉宇间笼着的郁色更加深沉,始终想不明白君天澜到底有什么好的,他能这般宠爱她,难道他薛远就不能吗?
薛慎放下布帛,拱手道:“许是太子糊涂,回头老夫同他好生说道说道。天地lún_lǐ,便是贵为太子,也没有在正妻进门前,如此偏宠小妾的道理。”
君烈听着这话,狭长的丹凤眼危险地眯起。
薛慎这话的意思,完全是将君天澜的作为往小处解释,这是不肯放弃君天澜这个女婿了
这些时日以来,那崽子在朝堂的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
六部向那崽子归拢乃是足以威胁到舒儿的大事,再加上南方人心皆都偏向那崽子,若再与相府联姻
后果不堪设想。
威冷的视线扫过薛远的面容,他冷声道:“遥程,你如何看?”
遥程是薛远的字。
薛远听见君烈这般问,便知皇帝的意思是叫他们薛家把这件事闹开来。
往大了闹,参奏君天澜沉湎女色,不配为储君。
他想起府中的妹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君烈又补充道:“朕见过他府中那名宠妾,容貌虽则不错,却不该蛊惑一国太子不理政事。朕寻思着,在朝中选个立了功勋的适龄男子,把她作为美人赐给他”
薛远心头一震,抬起头,正对上君烈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连忙低下头,心思百转千回,一会儿是自己妹妹叮嘱他的模样,一会儿是沈妙言鬓角簪着牡丹花笑容娇怯的模样
那张脸在脑海中重复交替,直到最后,他满脑子都是沈妙言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
拢在朝服大袖中的双拳紧紧攥起,他俯身磕头:“太子荒淫无道,实在非薛家女良配。微臣恳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薛慎跪在他旁边,眼皮子快速掀起朝他瞥了下,却并未拦他,而是跟着俯首。
君烈唇角挂着的笑容这才多了几分真意,示意福公公亲自将这对父子扶起来,“薛爱卿此言甚是有理,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自当为薛家主持公道。”
说着,安排两人坐了,又遣福公公去请君天澜进宫。
东流院书房,君天澜正坐在沈妙言身后,陪她练字。
沈妙言嫌他穿朝服太正经,然而不过一时半刻,福公公亲自过来传召,说是皇上请太子入宫觐见。
她诧异地望向君天澜,原来这厮早就料到会被召见
君天澜漠然地站起身,她跟着起来,替他理了理朝服,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若有什么难处,四哥只管向府中传信,我总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生得娇小玲珑,这般懂事体贴的模样,像个小小的妻子,倒有点叫君天澜不忍。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了声“放心”,便抬步同福公公一起离开。
穿过花廊时,福公公见四周人少,状似不经意地道:“如外人所言,太子殿下当真宠爱那位小妾呢。”
跟聪明人说话,说到这里就够了,端看太子能不能领会他的提醒。
君天澜目视前方,声音平淡:“她不是妾。”
简单的四个字,包含了无尽的意思。
福公公脊背窜上一股凉意,太子这话,莫非是真打算绝了与薛家的婚事?
薛家的联姻,那可不是想联就能联的!
就为了那个宠妾?!太子这是疯了不成!
素来四平八稳的福公公也起了焦躁的心,他强按捺住那份躁意,轻声道:“太子可要想好薛相爷门生遍布天下,这门婚事,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君天澜唇角微微抿起,他自然知道与薛宝璋的联姻能为他带来多少好处,只是
薛宝璋还未进门,那小丫头就闹腾到要离家出走,若真娶了
她若不把天给他翻过来,她就不姓沈。
福公公见他眉梢眼角都是无奈,也不再多言。
终归,他已经提醒过了。
傍晚时分,君天澜才从宫里回来。
沈妙言正端坐在窗前练她的簪花小楷,听见脚步声,急忙抬头:“四哥?”
见男人面容冷峻淡漠,便是她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于是将毛笔搁到翠玉小山笔架上,起身迎上去:“宫里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君天澜踱步进了屏风后,答非所问:“过来更衣。”
小姑娘跟过去,在屏风后认真帮他解开朝服腰带。
君天澜低头望着她白嫩嫩的小手灵巧地翻动着,很快就将那条巴掌宽纹蟠龙扣锁金腰带解开来。
那么熟稔
他心念微动,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沈妙言茫然地抬头,他揉了揉她的小手,很快松开。
“四哥越发会占人便宜了!”小姑娘说着,将金腰带收进屉子里,又踮起脚尖,为他将朝服的盘扣解开。
以前在国师府时,她是他的侍女,理应服侍他宽衣解带。
如今她是他的妻子,服侍夫君宽衣解带更成了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