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的谈林摸了摸鼻子,“那臣告退,还有些折子没看完,臣回去看完,再拟好条陈呈上。”心里却在想圣上是不是太闲了点了,不然怎么就总盯着他的婚事不放呢?
“不用,朕觉得打明儿起给你放假了,何时寻到了意中人何时再来上朝吧,免得你将来埋怨朕耽误了你。”阿九凉凉的声音传来。
谈林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圣上果然是太闲了啊!即便圣上愿意看折子了,他求之不得呀。许久没出去浪了,正好趁机出门走走。
又是两年过去了,兜兜太子已经七岁了,小谈首辅的后院已经空着,还是没有女主人。
一年半前,尧国兵败如山,国破。宁非又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拿下了东瀛。
春日,草长莺飞,桃红柳绿,黑色的燕子在房梁上呢喃,空气中氤氲着花草的芬芳。和风似那情人温柔的手,拂过大地,拂过脸庞。
大燕帝都万人空巷。骠骑大将军徐宁非出征四年,破包括东瀛在内的三国,班师回朝。
四年可以多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
阿九出征的时候还是二十六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归来时征尘满面,恰是而立之年啊!
他的颌下如其他男子一样蓄了短髭,身上自然而然便散发着凛冽之意,那是万人阵中,真刀实枪踩着万人性命才磨炼出来的杀意。
阿九端坐在龙椅之上,只觉得下面那凯旋而归的将军,与她记忆中的情郎,一时竟无法重叠。目光触及他颌下的短髭,眉头不由皱了皱。
内官当殿宣读了封赏的圣旨,大燕朝自立朝二百多年,徐宁非是第一个以军功两次封侯之人。受封的不独宁非一人,还有追随他一起征战建功立业的儿郎。受封的男人们莫不是意气风发,人生的荣光在这一日达到了新的巅峰。
下面为首的那个男人行过大礼谢过君恩,抬起头来,那眸中目光,还是阿九熟悉的那般炽热。她这才终于再次将两个人影重叠起来。
宁非目光炽热的注视她良久,才看向她的身侧——兜兜太子穿着大礼服,规规矩矩坐在她的身侧。
阿九顺着宁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侧,才发现纵然宁非的面孔变了许多,可是这样一看,还是只一眼就能看出兜兜与他之间的血脉相连。面孔那样的相似,目光那样的神似。
兜兜知道下面那个受封为镇北候的男人就是他的生父。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母皇也好,老师也好,身边的宫人也好,都会告诉他,提醒他,以免他因为年纪的缘故,把久不相见的父亲给忘了。
怎么会呢?他都已经七岁了!
七岁的兜兜已经很有些太子的样子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笑,跟个小大人的日日本着脸,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教导的老师们都夸他沉稳,颇有君子稳健之风。他跟阿九学这话的时候脸上得意一闪而过,倒让阿九觉得好笑,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天性是压抑不住的。
到了兜兜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喜欢跟身边的宫女和女官一起玩了,他甚至理都不理他那两个女伴读,即使她们读书十分努力,功课也很好,脾气性格更是乖巧。可是兜兜就是不爱理睬她们,他觉得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国的。
他也不太和他的男伴读一起玩耍了,他觉得他是太子,不能天天想着玩习治理国家的本领,母皇太辛苦了,他要快快长大替母皇分忧。
但他喜欢看他们玩耍,也喜欢听他们讲宫外的那些事,或是他们家中的那些事。他发现他的“家”里人真少,只有母皇、皇祖母和他三个人。而他的伴读们的家里,都是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人又多又热闹。
兜兜很快就发现,每每说起自家的事,他们最常用的开头便是,“有一天,我爹爹——”我爹爹送了我一套亲手雕的木偶,我爹爹带我去城外骑马了,我爹爹给我扎了一个风筝,我爹爹归家给我捎了一箱子的礼物——
兜兜十分羡慕,这个时候他开始意识到,在他的生命里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他的父亲,会带着他骑马,会给他送礼物的父亲。高大慈祥又无所不能。
他当然也是有父亲的,但他的父亲出征在外,在为母皇和他开疆拓土,他已经去了好几年了。
兜兜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以前他觉得他有母皇就好,他的母皇威严尊贵,无所不能,所有人都匍匐在母皇的脚下。
可是现在他就开始羡慕了,羡慕爹爹陪在身边的伴读,他开始渴望父亲能在身边,他渴望与成年男子多相处,体会父亲的感觉。
可宫里他能经常接触到的成年男人除了侍卫,便只有他的老师们了,他的老师们多是年纪很大的,有的胡子都白了,唯有年轻的小谈首辅最符合他对父亲的想象。于是兜兜最喜欢和小谈首辅呆在一起,在他的课堂上兜兜是最认真的,背书的时候小胸脯挺得可高了,若是小谈首辅夸奖了他,这一天他都会很高兴。
即使休息的日子他也会拿着各种问题跑去内阁请教,小谈首辅说的话他都无比信服。
兜兜还有两位武师傅,一位姓戚,一位姓黄。他们都可厉害了,黄师傅能拉开很大很大的弓,射天上的飞鸟百发百中。戚师傅能单手托起一尊石狮子,还有那腿,能把一块巨石踢成碎块。无论是黄师傅还是戚师傅都十分喜欢他,和他说话特别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