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扇门前,不知是否是因为畏惧,三人不约而同地一起蹲下了身子。陆飞贴着夏语墨的脑袋,用比刚才更轻的声音说:“喏,老牛家的鞋架,看不见就摸。”说着,引着夏语墨的手去摸那鞋架。
夏语墨伸手摸去,果然摸到了冰凉的铁架子,她几乎是用气音在问:“扔哪几双?”
“笨,全都给扔了!”与夏语墨的声音相比,陆飞的嗓音着实将夏语墨吓了一跳。
夏语墨轻轻推了推他,说:“你轻点儿啊。”
“放心,她听不见啦,快拿鞋,从那儿扔下去。”说着,陆飞又牵着夏语墨的手朝楼道里的一扇窗户指去,夏语墨顺着两人手的方向望去,看到微微透着蓝光的一扇小窗。
她朝前跪去,膝盖触到了高低起伏的软物,伸手一摸,发现是铺在地上的许多鞋,她问:“这么多鞋?”
“笨啊,补课学生的鞋啊。”陆飞在黑暗之中愉快地转了一圈眼珠,笑说,“你高兴的话,把这些也全扔了。”
夏子实从身后插嘴道:“不扔那些,就扔老师的。”
“行,开动。”陆飞一声令下,已从鞋架上抓了两三双朝着窗口跑去了。
只听几声闷响,几只鞋子分批掉落在了楼底下的草坪上。
于是,夏语墨也提了两双皮鞋,走到窗前小心地丢了出去。其实她不管是小心谨慎还是简单粗暴,鞋子落在草地上的声响都不会有什么差别,只是她最初紧张,所以这仇报得并不爽快。但当她又提了两双来到窗前的时候,便放开了许多,举高了鞋子朝窗外掷去。牛老师家位于整个住宅区的最后一排,这扇窗正对着的楼底并没有人来往,所以三个孩子“扑扑”扔了好几双鞋也没有人察觉。
几个来回后,当夏语墨再伸手朝铁架子摸去时,那架子已经空空如也。
三人丢得还不尽兴,但同时也庆幸这么快就丢完了,转身就撤。谁知,走在最后的夏子实背着不小心甩到了那铁架,还因一个重心不稳而一屁股坐在了鞋堆上,撞得那铁架子发出了“惨叫”。
夏语墨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去扶弟弟,却被陆飞一把抓住了手,连滚带爬地扯着她朝楼下逃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跑完的,只知道每一步下去都不知是阶梯还是平台,是一步还是两步。但这黑暗的楼道对陆飞而言却如点了灯一般奔走自如,他只是拉着夏语墨一个劲地朝楼底下逃去,脚步声震得回声四起也不管了。
其实,倒也不是陆飞在黑暗之中的视力有多好,只是天生的大胆与蛮劲让他不管不顾地在漆黑的楼梯上如此撒腿逃跑。
几乎只用了十几秒钟,他们便从六楼奔到了底楼,陆飞拽着夏语墨躲在了楼梯底下。
他们屏息听着楼上动静,只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正在朝楼底下飞奔而来。陆飞一手拉着夏语墨,一手朝楼梯的暗处伸去,待到那脚步声近在咫尺时,一把拉住了刚下到一楼的夏子实的胳膊,带着姐弟两跃出公寓,头也不回地往一个方向使劲逃去。
在他们跑至拐角之前,还能听见牛老师在高处的怒喊,她似是要追下来,吓得三人松开各自的手不顾一切地又狂奔一阵。直到逃出小区,他们早已经喘得快要断气,心脏扑通扑通地撞击着胸腔。
陆飞撑着自己的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可惜,给老……老牛发现了,她……她一定会把鞋子捡了,要是等到明……明天早上发现,那……那才好玩呢……她上班保准……保准迟……迟到!”
夏语墨只觉得自己鼻子嘴巴一起通气都不够用,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飞逐渐呼吸顺畅,才记起问夏子实:“你没……没被老牛发现吧!不过就算发现了也不要紧,老牛……又不认识你。”
夏子实一样喘着粗气:“我……我逃跑时……门已经开啦,但……但她肯定没看到我……我的脸……”
“唉哟,你们两个真笨,一个上楼摔跤,一个下楼摔跤。”陆飞调整好了呼吸,借机挖苦姐弟两个。
姐弟两喘着气不与陆飞争辩,这一晚上不知被他说了几声“笨”,苦于调皮捣蛋本就是对方强项,自己不得不甘拜下风,回不了嘴。
恶作剧过后,三人立刻回家去了。
因为时间已晚,姐弟两人仍是像刚才一样加足了马力,朝家跑去。
这一个晚上的狂奔让夏语墨的衣衫都湿透了,掌心也黏腻得拭不干净,手掌两侧的隐隐传来的疼痛感让她觉得仿佛仍被那一惊一乍的陆飞握着手。她觉得真不甘心,这一天里被这个没心没肺的陆飞又拉又拽,而自己从小学两三年级戒掉和男生扳手腕这一癖好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握过男生的手,如今被他牵着,却全然没有半点与男生初次牵手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