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颖州城热的有些压抑,破庙门前的大榕树上知了不停的叫着,让人好生心烦。
朱重八听了韩林儿一番话,又看着独自躺在茅草蒲上的张颖,有心上前道歉。但他并不确定张颖的心意,甚至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担心就这样过去会太过突兀。
“睡吧,睡吧,睡一觉就什么话都忘记了。”
朱重八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喃喃着走到一旁找了个空地也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知了依旧在鸣叫,太阳的暴晒被破败的屋顶挡在门外,里面还算阴凉。三个人,再加上一个昏睡着的杜立,静静的都睡了。
……
时间流逝的飞快,从未停歇的太阳已经爬到了西边,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已经到黄昏了。
朱重八没有睡多久,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绳子把杜立的双手缚在背后。张颖与韩林儿也相继醒来,张颖看到独自忙碌的朱重八,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来问:“朱大哥,我们还要等多久?”
朱重八看着张颖的眼睛,怔了怔,轻声说道:“等天黑。”
韩林儿听见两人的对话,也凑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朱重八低头想了想,“你们都就在这儿,等天一黑,我一个人去。”
张颖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心的眼神,“你一个人?不危险吗?”
看着张颖关心的目光,朱重八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微微一笑,“没事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没多大危险。”
张颖想到自己的关心似乎太过明显,红着脸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再劝说朱重八,只说道:“那你自己小心。”
韩林儿却还是担心,“真的可以吗?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朱重八摇摇头,“不用,人多了反而麻烦。”
闻言,韩林儿也不再坚持,点头道:“那好,我等你好消息。”
……
太阳渐渐的落下了地平线,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爬上天空,天色忽然间就暗了下来。
朱重八一个人离开了破庙,他先来到州尹府,打算牵匹马出来。经过白天那一闹,州尹府里已经没多少守卫了,所有人都被叫到城门那边等待朱重八自投罗网,朱重八很轻松的就从州尹府牵了匹马出来。
本来朱重八无需再冒险来州尹府牵马,无奈颖州城内稍微有点家产的人家都逃难去了,除了州尹府,其他地方恐怕还真找不出一匹马来。
骑着马,朱重八在空旷的街道上慢悠悠的骑着,再确认一下怀中那件关键的物什,抬头看了看足够暗的夜色,突然策马奔向城门。
朱重八并没有靠近城门,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他跟张颖和韩林儿说的没有危险并不是在逞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和任何人碰面,只需要一个人,在一个离城门足够近的地方,足矣。
朱重八从起义军大营中出来之前,向张士诚要了个东西。报信烟花,这个在战场上传递简单信号常用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最简单高效而且没有危险的解决现有的难题。
在来之前,朱重八就预测到了现在这个处境。他要从一个被严密看守的地方把韩林儿救出来,不可能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而只要惊动了察罕贴木尔,那么城门那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布好防御阵势。颖州城的兵力大都驻扎在城门附近,虽然城门已经破碎了,但仅凭朱重八三人想要突破颖州城绝大部分兵力的包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他向张士诚要来报信烟花,并且约定好,只要看到颖州城中烟花绽放,那就说明韩林儿已经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需再有忌惮,立即发起总攻。
朱重八之所以要等到夜色降临之后再行动,就是因为报信烟花只有在夜色中才能被远处的起义军所看到。而要尽量靠近城门的原因,是因为报信烟花所能到达的高度有限,如果不尽量靠近城门,很有可能会因为城墙的阻挡而让起义军错过烟花的光芒。
朱重八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直揣着的烟花放在地上,再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背着风口吹了吹,火折子上冒出火红的光芒。
朱重八小心翼翼的将火折子凑近报信烟花的引线,生怕一阵风过来将这脆弱的火苗吹散。引线被点燃了,长长的引线在呲啦啦的声音中迅速缩短,最终在朱重八的注视下燃烧殆尽。
噗
一声低沉的抨击声后,一簇光亮迅速升空,低沉的声音突然转变成了刺耳尖啸,划得人耳朵生疼。
那一簇光亮升到最高点,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像是突然盛开的鲜花一般,在天空中绽放出美丽的光芒。这种光芒在黑暗的映衬下迅速的传到每个人的视线所及之处。
朱重八看了一眼逐渐消散的花火,嘴角掀起一道放心的弧度,默默的转身上马离开,只留给身后一个山雨欲来的背影。
……
除了朱重八,一直守在颖州城门前的察罕贴木尔应该是最先看见烟花光芒的人。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就浮现出一种很不美妙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却挥之不去,最后慢慢放大。察罕贴木尔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脸上疑惑的表情迅速转变成一种震惊,甚至恐惧。
“快,所有人,调转马头,朝着城外,全力戒备。”
察罕贴木尔竭尽全力的吼着,身经百战的他在这一刻竟然被紧张的汗水浸湿了后背。他在心中苦笑着,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