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目瞪口呆,这些事,她可从来没想过,不止是她,相信整个贾政一房都没有人想过,或者说,他们是选择性的不想记起了。
贾环接着道:“姨娘以为这宁荣两府还是以前那个显赫的国公府吗?单说这西府里,袭爵的是大老爷,一等将军,说出来是挺唬人的,可是却没有实权,甚至都不用去上朝的。而老爷在五品的职位上一呆可就是将将二十年了,说句难听的,工部的耗子可都换了风波了。琏二哥更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虽说捐了个五品的同知,可也没有实权的。再说说宝二哥,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荣国府的宝二爷含玉而诞,是个有大造化的,可是老爷和老太太却忘了,从来有大造化的人,都是开国的帝王!哪家孩子生而有异不是捂得死死的?咱们家可倒好,弄得天下皆知。知道的,这是老太太头发长见识短不知分寸做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贾家要借此谋朝篡位呢!”
话说到这儿,赵姨娘的脸都白了,任是如何不了解外界,她也明白,这得是多大的罪!诛连九族都是轻的!
只听贾环接着道:“若不是当初宝二哥抓周时抓的是胭脂,否则……”否则怎么样,贾环没有说,可赵姨娘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贾环见赵姨娘听进去了,索性一次性的说了。“而今宁荣两府门上挂的都是‘敕造荣国府’和‘敕造宁国府’,可是大老爷袭的却是一等将军的爵,东府的珍大哥哥更是只袭了三等将军爵,严格来说,这东西两府可都是将军府!这样明显逾制的地方,无事时没有人会想起来,可一旦犯了上头的忌讳,就是大罪了。”
赵姨娘听得很认真,贾环表示很满意,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神情严肃,无端的让赵姨娘觉得很“萌啊,很萌”。
“还有。”
“还有?!”赵姨娘的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进一颗苹果了。
贾环横了她一眼,“你以为呢?这宁荣两府可是满头小辫子,还不知道戴个帽子!擎等着让人纠呢!咱们府里,袭爵的是大老爷,可这荣国府正堂住着的却是二老爷!若是有心人参上一本,只一个‘无视国法尊卑,不分长幼’,就可以定一个欺君之罪了。”当年这一条罪状,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想说,是老太太做主让二老爷住的荣禧堂?”贾环见赵姨娘的样子,便开口问道,赵姨娘忙不叠的点头,可不就是如此吗?
“切。”贾环不屑的冷冷一笑,“老太太以孝道压着大老爷让出荣禧堂,可她却忘了,女戒女则中,从嫁从夫,还有夫死从子呢!”
这一夜,赵姨娘又是一夜未睡,第二天,她一边给贾环收拾出门的物品,一边暗自观察荣国府上下人等的行事,也许是换了一个心情来看待事情,果然让她发现了不少不合理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能同贾环那天同她说的事情相印证。赵姨娘越看越心惊,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环儿所言不假。
这一天,赵姨娘趁着贾环房中的人又偷懒躲了出去的空当,又同贾环聊了起来。“环儿,这几日,我仔细观察了这府里,才发现府中的情形同我儿所言不差分毫,我的环儿终是长大了。”赵姨娘伸手摸了摸贾环白嬾嫩的小脸,不无感叹。
“姨娘能认清事实,这很好。”贾环也开心,他就说嘛,赵姨娘都能在王夫人的严防死守之下居然还能生下一儿一女,还都长大成人了,这就不是个真糊涂的人。
“只是这些话,我儿怎的不同老爷说说?”赵姨娘自己也没有主意,如今她同贾环的对话,已不能再当他是三岁孩童了。
贾环表示很满意,如今他还小,有个同盟是必须的,再不济,也别拖他的后腿不是?“如今贾府富贵,你说谁听得进逆耳的忠言?别到时候一棍子将我打死了,就算不错了。”
赵姨娘其实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说他们母子在这府里隐形人似的样子,就说贾环才三岁,说出来的话,谁能听?“这可如何是好?”顿时失了主心骨似的满心的焦急。
贾环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慢条斯理的说道:“姨娘别急,我们还有时间的。”
“怎么说?”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却对老臣们格外的优容,以这位圣人的千秋,至少还可以护着这些世家大族十年左右的时间,在这十年中,咱们得想法子从这贾家摘出去。”
听了这话,赵姨娘有些迟疑:“摘了出去?这谈何容易啊。”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贾环并不纠结这个,“倒是姨娘,从今往后,得韬光养晦,别给我扯后腿。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这样一来,将来我离了这贾家时,才可以带着姨娘一起走。”
赵姨娘点头,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了,随即又有些为难:“那你三姐姐……”
贾环撇嘴,对那位只会明哲保身,不认亲娘的姐姐有着深深的不屑,他原是想让赵姨娘断了同探春的母女情份,只是当了几十年的医生,看惯了父母对子女掏心掏肺的样子,多少也能明白赵姨娘不可能真的放开探春。
“姨娘放心吧,她想巴着二太太就由着她去,她毕竟是我一母胞的姐姐,我总不至于弃她于不顾的。你也得立着些,也别总是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了,没得让人瞧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