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在窗外听到,嘴角轻轻扬了扬。
当然,为了能有始有终,他还是又假扮了一次魏紫衣上门,问银子何时才能给。蓝姬正在心烦意乱,自然没心思再想其他,又听他开口闭口就是钱,只觉脑仁子都疼,匆匆喝了几杯酒,便将人敷衍打发走。出门之后,段白月如释重负,又威胁段念,不许告诉任何人。
段念低头允诺,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两日之后,天刹教众果然便带着几大车柜子,伪装成商贩动身离开,赶回西南去办百蛊庆。东城门守卫是徐之秋的人,很容易便将其放了出去。段白月悄无声息一路尾随,两日后的傍晚,一行人停在道边架起火堆,看着像是要在此煮饭。采田则是带着其余五名侍女,急匆匆进了林子,足足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方才停在一个乱葬岗,也不知是在哪里按动机关,就见一处孤坟在月光下缓缓裂开。
段白月隐在暗处,看着她们依次跳了进去,片刻之后再出来,身后果真多了一群老人。全部被封住嘴,倒是未捆手脚,想来也是觉得上了年岁,逃不脱。
段白月一一数过去,恰好二十六人,依旧不知木痴老人在何处。
“快些!”采田催促,“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日后自能活命。若是想要使诈逃跑,可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老人们在城里做了一辈子木匠活,哪里见过这阵仗。那夜大家伙原本正在睡觉,突然就觉得闻到一股甜腻香气,接着就大脑发晕,等醒来之时已经被关押到了地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几日都没见着太阳,如今又被妖女恐吓,早就战战兢兢,连路都走不稳。
采田虽说嘴上凶狠心中烦躁,却也不敢像对寻常犯人那般下狠手,毕竟辛辛苦苦绑了这些老人,还要带回教中做机关,出不得乱子。
二十余人都上了年纪,要硬抢难免会受伤,况且在没找出木痴老人的下落之前,段白月并不想就此动手,因此只一路跟回了营地。
另一头已经煮好饭菜,老人们被一人分了一个饼一碗汤,都蹲在地上吃。段白月随手一弹,往其中一人碗中丢了一粒药丸。对方看着少说也有七十来岁,吞咽很是困难,不吃又怕被打,因此全靠着汤水往下灌,不多时便将一碗汤喝了个干净。
“教主,今晚可要继续赶路?”采田问。
“再走一个时辰吧。”蓝姬道,“深山里人也少一些。”
采田点头称是,招呼众人将东西收拾好,又赶了三驾马车过来,让老人们分批进去。
“啊!”人群中传来惊呼。
“叫什么!”采田柳眉一竖,抬掌就要打人。
一个老者捂住胸口,痉挛着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大口喘气,看着像是犯了心疾,不多时便闭眼咽了气。
采田踢了那老者两脚,已经没了声响,于是问要如何处置。
蓝姬头疼:“丢回坟堆吧,埋深一些,莫被人发现。”毕竟该是烧死在善堂里的人,总不能又出现在道边。
天刹教杀了不少人,还是头回埋人。几名侍女合力刨了个大坑,将那老者埋了个严严实实,方才转身离开。
沿途火把越来越远,黑暗寂静中,段念带着人刨开土,将老者用披风裹住带回了城。西南王府的毒药,可以让人假死三日,服下解药便会醒。
眼睁睁看着同伴毙命,其余老人心情自是更加消沉,低头坐在马车里,一句话多话都没有。蓝姬对此倒是很满意,只要人不死不疯,安静些也是好事——若都像木痴老人那般神神叨叨,时不时还要大吼大叫,才是叫人头疼。
段念挥手扬鞭,骏马在山道一路疾驰,只用了一天就将老人送回大雁城客栈,并且递了封书函给四喜。又过了半个时辰,向统领亲自上门,将众人接到驿馆。
太医早早就抱着药箱在等,老人先前已经服过解药,用热水擦身后又喝了热汤,没多久就悠悠醒转。只是在刚睁眼时看到床边一群人,难免受惊,险些又吓晕过去。
四喜公公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劝慰了半天,才算是安抚下来。
“皇上?”老者闻言震惊万分,哆哆嗦嗦不敢相信。
“是啊,是皇上。”四喜道,“老人家莫怕。”
“皇上啊。”老者涕泪横流,也不顾身子虚弱就要跪,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向冽赶忙将他扶住,又端了杯热茶过来。
“不必多礼。”楚渊坐在床边,“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家只管说出来便是,朕自会替你做主。”
老者名叫褚付,是这城里的老手艺人,无儿无女一直住在善堂。年逾古稀却不聋不瞎,思维也挺清晰。此番虽经历了劫难,但在喝了几碗热汤后,便也缓过神来,将这几日经历的事大致回忆了一遍。
“千回环?”楚渊皱眉。
“是啊。”褚付道,“我们醒之后,便有人来问谁会制千回环,大家伙开始都摇头,她却说我们耍奸猾。”
“老人家当真不知道这是何物?”楚渊问。
褚付点头:“这城里的老伙计平日都是做些板凳桌椅,即便是机关,也都是一些常见暗器。再往大了,一来官府不许,二来没人买,三来图纸也少。这千回环是何物,莫说是做了,大家伙连听都没听说过。”
“既是不会,为何魔教还要将诸位带走?”楚渊皱眉。
“我们说不会,他们便拔刀要杀人,有人受了惊吓,就说能试试。”褚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