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不到二十平米有些凌乱的房间,除了林正明刚刚拆开的大衣橱外,还摆放着一张写字台、一个高低柜、两张旧式大床和几只木箱。写字台很长,是林正明四年前请木匠定做的,长度可以容纳三个女儿同时趴在上面做作业。在两床之间,悬挂着一条旧毯。厚实、沉重的毯子分隔出林正明夫妇与三个女儿的私密空间。这些,几乎就是当时还算比较殷实的林家的全部家当了。
林正明的妻子吴玺站在一旁,像监工一样注视着丈夫拾掇物品,同时悠闲地嗑着瓜子。
林正明的妻子吴玺身高近一米七五。她身材虽然削瘦,但脸大肩宽、五官端正,几乎任何着装在她身上都显得很有气质,因此人们送一绰号——“大衣架子”。
当年,不少重口味,喜欢高个女人的男人对吴玺穷追不舍,但吴玺最终却选择了与自己身高不相上下,而且相貌平平的林正明。
虽然林正明与吴玺同岁,但由于吴玺注重保养、讲究穿戴,而林正明经常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所以他俩常被人误认为是老夫少妻。
不过当年吴玺选林正明的理由也很充分:除了林正明毕业于某名牌大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为人诚实厚道,让人觉得踏实安稳。这在兵荒马乱的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女人们普遍看重的条件。
如今,吴玺虽然年过四旬,但由于皮肤白皙、保养得当、舍得化妆,仍然风韵犹存,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至少要小五六岁。因此,至今仍然有一些男人频频向她大献殷情。
吴玺为了向丈夫炫耀自己的魅力,经常给林正明吹枕边风,说不少人为她这朵鲜花插在牛屎上而感到惋惜。
对此,林正明一直有着深深的危机感。他虽然自嘲说,牛屎可以为鲜花提供充足的肥料和养分,可以让鲜花开得更艳丽。但他对吴玺几乎百依百顺,大小家务活都不让她插手。甚至连洗衣浆衫、缝缝补补这些普通家庭主妇干的活都由他承包独揽了。
林正明觉得,让老婆高兴是家庭稳定的基础,是他幸福的保证。但这无形中助长了吴玺的依赖心理和养尊处优的惰性习惯。
平时,只要林正明在家,吴玺对待家务事,几乎就像一台石磨,林正明推一下,她才转半下。从不主动看事做事。况且,大多数情况下,林正明也不会主动去推吴玺这尊石磨。避免自讨没趣,不仅推不动吴玺,还要招之她不必要的训斥。所以,按吴玺的话说,家里有林正明,油瓶倒了都不用她扶。
吴玺自我保养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她带女儿们上街时,经常被人误认为她们是姐妹。
人们的这种误判(也有人是有意投其所好)对吴玺来说有得也有失。因为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青春常驻,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越活越年轻。因此,人们的奉承极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
但与此同时,别人对她和女儿们在一起时的戏言“我还以为你们是姊妹呢”,也降低了她在女儿们面前的威信。除了老大云儿生来温顺,对她言听计从,甚至逆来顺受外,两个小女儿都拿她不起劲。有时当面直呼她“老姐”。尤其次女月儿脾气倔强、快嘴快舌,直言不讳,经常让她难堪。她多次想给月儿来个下马威,但月儿正处于叛逆期,她不能像对付老三星儿那样,靠恐吓和巴掌解决问题。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招数来对付月儿。
吴玺斜着眼,继续审视着丈夫和女儿们,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地将瓜子送进薄嘴唇里。两排玉牙就像瓜子去壳机,轻轻一咬,一吐,完整的瓜子壳就飞了出去。不一会儿,瓜子壳就仙女散花般地飘落一地。
林正明先将大衣橱中间的玻璃镜框小心翼翼地地靠在墙边的拐角处,以防孩子们在嬉戏打闹、搬动物品时,不慎将镜框碰倒、摔碎。
随后,他又将大衣橱面板、隔板和档子按体积大小分成三堆码好,用绳索捆扎起来,放在墙根处。
紧接着,林正明又将连接大衣橱板材的螺栓一个个抹上黄油,与螺母对号入座,并用旧报纸包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林正明认为,设计大衣橱的人很了不起,二三十根两寸长的螺栓,就把大小不一、厚薄不匀的板块支撑起一人多高、两臂多长的庞然大物。他觉得自己拆装大衣橱有点像玩积木,一个装载着全家五口人的衣物和被褥的大家伙,在他手里三下五除二,就拆卸成了一堆体积不等的板材。明天,他这还将这些看似凌乱的“积木”还原成大衣橱。如果这么个大家伙不能拆开,搬家时进门出门,拐弯抹角的,肯定出旧房进新居都非常困难,简直不敢想象。
林正明一家五口有三人在江宜市棉纺厂工作。除了林正明以外,妻子吴玺是棉纺厂的质检员,二十二岁的长女林云儿不久前也招工进了棉纺厂,成为一名挡车工。
前不久,棉纺厂在市区后围墙街购买了一栋新建的四层居民楼,分给本厂科级以上干部租住。林正明家也分到一套住房。
林正明拿到钥匙后,立马与妻子吴玺去看过,那是个正规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