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要再来?”图默特忍不住哀号。
“你看见这条伊丽水了吗?”安永指了指身后那条长河,在马背上对图默特道,“我要让这河中的水,从达兰喀喇山流进盛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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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的夜寒滴水成冰,借着篝火的光亮,图默特在地上尿出一座尖尖的冰塔,又打了个酒嗝,这才一路销-魂地钻进了崔御史的毡帐,坐在胡床上外行瞧热闹。
此时安永正在灯下绘图,图默特瞪眼看了半天,不得要领,于是百无聊赖地插口道:“崔御史,在桃花石愚公移山的故事里,最后可是来了两个神仙,才把山给搬走的。如今你要崔公开河,却从哪里去找神仙来帮你呢?”
安永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没有神仙帮我,只能靠盛乐城的百姓齐心合力。”
“这不可能,”图默特连连摇头道,“从这里到盛乐足足有六百里,开渠要挖到何年何月?如果大家不去放牧都来干这个,牛羊还不得全都饿死?”
“总有官兵吧,”安永看着图默特,意有所指道,“比如将军您的部下……”
图默特立刻把头摇得更猛了:“不不不,崔御史,你可曾看过用千里战马去耕田的?我的部下都是用来打仗的兵,如果拉他们去挖渠,将来他们就只会挖渠,不会打仗了,那怎么行!虽然可汗要我什么事都服从你,可只有这一件事万万不行!”
在一旁为安永掌灯的冬奴听了图默特的话,顿时有些没好气,冲这个头脑简单的蛮子翻了个白眼:“图将军,是打仗重要,还是喝水重要?不挖渠,你们就等着渴死在沙漠里吧,也省得到处打仗杀人!”
“咦,你这小家伙真是目光短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说了你也不懂。”图默特理直气壮地反驳,又对冬奴强调,“还有,我不姓图……”
安永可没闲工夫听人斗嘴,立刻插口将两人打断,只问图默特:“将军您就直说吧,盛乐城到底可以拨多少人开渠?”
图默特皱眉心算了半天,才回答:“最多可以拨给崔御史一千二百人。”
安永听罢脸色一变,慌忙又抽张纸算了算:一千二百人如果编为两支队伍,春、秋季轮替服役,要挖出一条六百里长、一丈深、一丈二尺宽的大渠,足足需要七年!
这答案一落在纸面上,冬奴立刻就崩溃了,捶胸顿足地喊道:“公子,我们真要在这里待七年?七年后回到新丰我都已经二十二岁啦!小鸾一定也已经嫁人了,呜呜呜……”
一旁的昆仑奴听不懂冬奴在嚷嚷什么,蹲在地上望着他憨憨发笑。
“小鸾?”这时图默特却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问,“听名字是一个桃花石姑娘吗?你喜欢她?”
“要你管!”冬奴恼羞成怒,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安永倒觉得待在哪儿都无所谓,比起言语不通的异邦盛乐,让自己觉得压抑的新丰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他接受了一千二百人的方案,并将开渠的计划如实写进了奏疏,禀明自己准备留在盛乐七年。
只有冬奴最委屈,觉得自己惨过苏武。
结果这一道奏疏送往新丰后,御笔朱批竟然被八百里加急送到:已调遣定襄郡戍卫一万人入盛乐开渠,大军不日即到,达兰喀喇大渠务必一年内竣工。
随御旨送到的还有一枚虎符,冬奴感激涕零,第一次觉得番皇帝挺有人情味。
图默特也是同样感动,尤其是得知奕洛瑰决定六月回盛乐却霜之后,更是声情并茂地在安永面前炫耀:“崔御史你看,我们可汗虽然已经做了大魏的天子,可他并没忘了盛乐,也没忘了柔然的盛典,可见他是多么英明仁爱的一位天子啊……”
安永百忙之中瞥了图默特一眼,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一万人可以将开凿大渠的速度提高十倍,却并不能使安永自己的工作效率也提高十倍,奕洛瑰要求大渠一年内竣工,实际上大大增加了安永的工作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