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权力给了我幻想,幻想却最终毁了我。但这是必然,只因为我是我。”尼禄依旧笑着,可眼中却挂上了泪光。他小心翼翼地把金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一边端详一边说道:“有几位占星师曾预言,即便我有一天被迫离开罗马,也会在东方再次称王,有人还指出那个地方应该是耶路撒冷。他们都说我要提防第73年,也就这就意味着我仍可以享受暮年……斯波拉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明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斯波拉斯说着说着,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会有的,会有的……”尼禄一边哭一边笑,用因惧怕而颤抖的声音和与这种情绪截然相反的充满希望的语调说道,“曾经有个希腊的预言家说我终有一天会从王位上被推下来,我笑着回答他:‘一个小技艺就能维持生计’。是的……即使我们有一天一无所有,只要我还能张开嘴、活动手指,我就可以一边弹琴一边唱歌,唱我想唱的故事,演绎成一段诗史,就像荷马笔下的故事那样,感动每一个人,让他们落泪……我不再幻想成为神了,我们就这样,一直过着有点小艰辛,却很自由、很惬意的生活。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了那些半死不活的奴隶们天天围着转,再也没有那些老家伙们追着你强调所谓责任,再也没有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时那种令人痛苦、令人窒息的快乐……”
哽咽终于让他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斯波拉斯知道,尼禄并不傻——预言家让他提防第73年——73,那正是拥有大批支持者和强悍军队的盖尔巴今年的岁数。看着陷入哽咽的尼禄,他终于还是没有问出他一直想要问他的话:
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的,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彗星渐渐消失在了天宇,此时,伴着沉寂的月色,提格里努斯悄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对凭栏远眺的尼禄低声说道:“陛下,我想现在……您应该去看看您的老师塞内卡……他快不行了……”
尼禄二话没说,立刻跟着提格里努斯去往了塞内卡的住处。
自从尼禄任凭自己疯狂的梦想吸干帝国所有财富的那一刻开始,塞内卡就再也没有开口劝说过他一句了。他无数次提请告老还乡,但是尼禄却无论如何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直到他被气得一病不起,也不让他回归田园,而是在罗马为他专门修建了一处居所,让他在那里养病。
当尼禄赶到塞内卡的居所时,鲜血已经浸透了盖在这位老人身上的被单。尼禄这才知道他为何突然行将就木的原因——他用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口,没入了肺叶……
已经哭过一次的尼禄在见到这般景象之后,禁不止再次泪流满面、放声哀号着跪在了塞内卡的床头。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全都要离开我、全都要离开我啊!塞内卡,我命令你活下来!这是皇帝的命令!”
这时,奄奄一息的塞内卡突然把颤抖的手放在了尼禄卷曲的金发上,已然气若游丝的他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说道:“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弃你而去……只是,你看到天上的彗星了吗……那是人间伟人辞世之兆……作为皇帝,只有杀掉追随自己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老臣,才能免于灾祸……而你,我的孩子……你连让我离开罗马都舍不得,又怎肯杀我!所以,我只有自己赐自己一死了……”
尼禄震惊了。他颤抖着跪在床边,含泪的眼睛瞪得滚圆,哽咽着问塞内卡:“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一个人,你还要护我……”
塞内卡用最后的声音道:“疼一个人……即便他无恶不作、人人唾骂、良知丧尽……我也要向着他,护着他,爱着……他……”
最后的声音化为了空气的微微颤抖,灯火燃尽顿灭,一切隐入黑暗……
搭在尼禄金发上的手松开了。
塞内卡死了。他银白色的发丝在冷月下依稀反着微光,仿佛在轻唱着一首逝去的悲歌。
一片黑暗之中,尼禄恍然看见复仇女神于角落升起,张开她们的魔爪、露出她们的利齿,飞身向自己袭来,叫嚣着要将他捉入地狱,永世承受最痛苦的折磨。
尼禄疯狂地大叫了起来,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踢掉自己的鞋子飞奔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一入vip俺就开始犯老毛病orz……心里忐忑怕弃文的同志太多啊!内个,追了文的同志们大家不定时的冒泡治愈一下俺哈……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