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口口声声说他使用禁咒,戕害同门,他有千万理由和言语来反问和质疑。他自来桀骜,一身反骨,最是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可说这话的是云韶,他只能满腔愤懑,无从分辨。
云韶画出一道法阵,昭元闭眼,一阵失衡感过后,睁眼已经身在刑堂。
一束光透过窗棂的墟隙投入了昏暗的刑堂,光影交错间,昭元看着云韶清俊的容颜,有些恍惚,分不清这到底是否是身在八年之前。然而八年前,云韶看着受刑的自己,尚且眼中充满不忍和隐怒,而如今,竟是有些如释重负的平静。
“师父当真相信,是我戕害同门,聚众滋扰?”许是因为还有些不甘,昭元还是抬头问他。
云韶低下线条瘦削的下颌,眼帘微垂,“是。”
“刑堂之中,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有分辩?”
昭元闭了闭眼,心中一片酸涩。喉间哽了哽,有些猩甜的血液翻滚上来,顺着唇边一路淌下,形成了一道细长而刺眼的红线。可有分辩?若是至亲都不愿相信,就算有再多严厉敏捷的词锋,在这人面前,都是一般的脆弱不堪。
刺猬都有柔软的肚皮,所有的兽类皆是如此。他将最软弱最不设防的一面尽数现给了云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扬起脸,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直视云韶,看着对方眼中越来越难以掩饰的动容,扬唇笑得有些讽刺。
“师父明断,徒儿岂有不服?”
云韶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仍旧落在他唇角的血迹上。张唇欲说处置,却被昭元抢先一步打断。
“徒儿自知难以教化,有辱师门,忝列门墙,又出了这等丑事,还请师父开恩,废了徒儿逐出天舫!”说这话时,昭元一瞬不瞬地盯着云韶,成功地看着对方原本淡然的双目中愈发张扬的怒意,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被成功点燃。
这话是一字一句地在戳云韶的心,昭元明知对方不可能答应,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昭元隔得极近,清楚地看到云韶隐在袖中的手瞬时间都收紧,十指紧紧攥入掌心,几乎是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以免控制不住便一掌掴到他的脸上。
向来好脾性,以温和著名的云韶,竟也能让自己惹到这种地步,不得不引以为豪。
半晌,昭元听见了云韶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超脱,“……不必,既然并未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只按照门规即可。”
云韶裹挟着一身水汽到了莽川的神殿中,莽川执了一根竹篦挑起殿内的灯花,长发委地,安静地如同一汪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