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刘子固含糊不清的呓语,何筠琡愣了一愣,连挣扎都忘记,反手一个巴掌利落的甩到那人脸上,冷冷道:“不是,滚。”
刘子固被这一巴掌扇过去,也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酒醒了些,手下的力道轻了许多,两人的面孔相隔咫尺,呼吸交缠,月色朦胧,带着一丝丝清凉洒落在何筠琡眼角眉梢,他的眼底亮晶晶的晕着未干的水雾,带了一丝错愕,看起来却比往日更加柔和妩媚。
刘子固闻着那人身上轻淡的墨香,一颗已经躁动难按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他手上的力道愈发轻柔,指尖撩开那人额前的长发,轻轻摩搓着那泛起薄红的冰冷脸颊,低下头悄声道:“你好像哭过了,是不是刚刚做了噩梦?”
何筠琡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身上的人却像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刮过脸颊的指腹带着滚烫的热度,十分细腻温柔,何筠琡皱了皱眉,从窗户里溜进来的夜风带着露水的清凉,而他身上的热度却越攀越高,“刘兄,你喝醉了,怕是找错了人吧?”
刘子固低笑两声,许是酒喝的多了,嗓音有些沙哑,“我没醉,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是刘子固,我也知道你就是秀郎,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小狐狸,这一次你莫想再逃开了……”
刘子固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有些僵硬,又道:“我知道,你又要同我问证据了,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声音可以改,性情喜好却是不容易改的,你从前就用这个法子骗的我苦不堪言,还当我今日会上当吗?”
这一番话听在另一个人耳中,又是另一番意义,何筠琡微微扯开嘴角,眼底却无甚笑意,只流淌着寒森森冷戚戚的月光,他开口,每个字都仿佛结上了霜花,“我知道自己从一开始便不该出现,白白搅和了你的大好姻缘,是我的不对,如今我死缠烂打苍蝇似的围在你身边,着实可恶,令人生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秀郎!”刘子固瞧着何筠琡泛着一缕哀戚的眼底,只觉得那人唇角空洞苍白的笑容刺得他心里一疼,他俯下身子将脸埋到何筠琡的脖颈间,闷声道:“秀郎,我知道你怨着我……我不求你原谅,但求你别作贱自己……”
一声嗤笑轻飘飘的从上方落下来,又沉甸甸的落在刘子固心上,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生怕一不留神那人便使个仙术遛了,良久,刘子固感觉有一双手轻轻的覆上自己的后背,拍了两下,他怔了一怔,愈发贪婪的嗅着那人脖颈间清幽的墨香,道:“秀郎,你这次回到我身边,是不是代表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
“放得下与放不下有有什么区别?”何筠琡笑了笑,心底一阵抑不住的苦涩,“本来我只是想着来人间瞧你一眼,看看你是否过得好,谁知这一看,我竟管不住自己,舍不得离去了……”
“本想着你一辈子也看不出来,我便这样骗你一辈子,我们只当朋友,倒也不错……”
“谁知道你这书生几年不见,竟愈发聪明了……”何筠琡说着,低声叹了叹,笑声里有几许无奈,“你既然看穿,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刘子固闻言猛地抬头,钳着那人的肩膀的五指不觉用力收紧,“我不许你走!”
何筠琡眯起眼睛瞧着刘子固,一双桃花眼中藏着淡薄的笑意,脸上仍是云淡风轻,道:“那我妹妹呢?”
刘子固一愣。
“她这些年为你吃的苦不少,你不能再负她了。”
那人说的轻淡,话里的分量却有千斤重,刘子固不再出声,身上的力气好似一瞬间卸下,他缓缓松开了怀抱,静静的躺在那人身边,仿佛成了一座无悲无喜的雕像,夜更深了,万籁俱寂,月光柔和朦胧,透过窗花映着无眠的人的身影。
刘子固心里很憋屈,虽然他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他自己作的,怪不得旁人,是他优柔寡断,是他三心二意,是他吃锅望盆,如今还又多了一个藕断丝连。
他没脸面对家中的阿秀,更没脸面对身畔的秀郎。
可是他真的不像再让身边的这只小狐狸跑掉,他已经错过一次,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怎么能再错过?
何筠琡一直等着刘子固开口,直到眼睛里最后一丝光华也熄灭无踪,他扯了扯唇角,道:“何兄……你放心,我明日便回青丘,不会再……”
“秀郎!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一定会好好处理阿秀的事情,我……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刘子固抢在前头截住何筠琡的话,一把抱住身边的人,颤声道:“秀郎……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何筠琡瞧着昏暗月色下那人幽深如井的眼眸,他不是没有瞧出那双眼睛里的优柔寡断与摇摆不定,也不是没有听出那人话里的犹疑不决与进退两难,但那又怎样,喜欢这种事从来都是没有道理的,就像他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将一颗心完整的交与自己,也还是不由自主的沦陷。
或许从那人眉眼含笑的拱手叫自己一声“秀郎”时,他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吧。
那一天春风和煦,阳光正好,枝头梨花白的清淡,桃花红的浓烈,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一只自认为很聪明的狐狸,给一个蠢书生下了个套,结果书生没套住,却反倒把自己给锁的牢牢靠靠的,也许这就叫搬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