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微臣愚见……”何温仍是不卑不亢,“娘娘未必是为了他的家人,却是为了皇上!”
“……此话怎讲?!”
“皇上请想一下,皇上若杀死了他的家人,岂不就成了他的杀家仇人?试问娘娘今后又该如何与皇上相处?!”
“…………!!”宇文泫又是浑身一震。是啊,何温的话很有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朕明白了……好!我就破例赦免柳升一家的死罪,将他们发配到西北边疆为奴吧。”
宇文泫满心以为,自己这个决定一定会让柳烟凝感激涕零。谁知,柳烟凝的第一反应却是:“爹的年龄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能去西北那种苦寒之地为奴?!皇上这样做,和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又有什么区别?!”
宇文泫万万没想到他竟还不知道满足,怒道:“你知不
知道,开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叛国之人可以被赦免死罪的!!朕对你们柳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又知不知道朕对你有多好?!朕为了立你为后,不仅要面对朝中大臣们的非议,甚至不惜和母后翻脸,自从你当了皇后,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跟朕说过一句话!!你到底还要朕如何对你?!”
“………………”柳烟凝听了这番话,又不免有几分心软了。是啊,宇文泫肯赦免自己父亲的死罪,大概已经是他的极致了。自己若是再不识好歹,惹恼了他,只怕连这样的恩典他也会收回。“……对不起,臣妾不该让皇上为难。事到如今……臣妾只还有一事相求……爹若去了边疆,我们父子今生今世怕是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臣妾求皇上应允臣妾再见爹一面吧……”
宇文泫见他软语相求的可怜摸样,心中也是不忍。“……好,朕就再为你破一次例吧。你去吧。”
就这样,柳烟凝终于见到了自己已经两年未见的父亲柳升。
牢狱当中的父亲早已没了当年的神采奕奕,不仅消瘦得不成人样了,满头的乌丝竟已尽数化作了白发。
“……爹!!”柳烟凝哭着扑了过去,“孩儿不孝……孩儿救不了爹……救不了哥哥弟弟们……孩儿当这个皇后又有何用……”
“凝儿,你别这么说……”柳升紧紧搂着头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与自己如此亲密接触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爹和你的兄弟们能保住这条命,不都是你的功劳吗?爹为你而骄傲……”
“……爹……呜呜……”柳烟凝忍不住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忽然,只听隔壁的牢房中传来了一个少年尖叫的声音。“啊!!!老鼠!!!”
紧接着响起了狱卒恶狠狠的怒骂。“你小子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做什么?!牢房有老鼠有什么稀奇?!他妈的,就你事多!!一会儿嫌饭菜难吃,一会儿又嫌蟑螂老鼠,你以为你还是柳府尊贵的少爷啊?!”
柳烟凝顿时止住了哭。“爹……这是……?”
柳升的眼中尽是酸楚的神情。“这是你的小弟弟柳雨霁。哎……都是我这个当爹的害了他,连累他到了这种境地……他从小便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今日是你在这里他们才不敢妄动,若是换了往日,他又要被那些狱卒拳打脚踢一番了……”
柳烟凝闻言大怒。“这些人怎么能随便虐待囚犯呢?!我一定向皇上参他们一本,让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他知道柳雨霁是父亲中年才喜得的贵子,也是自己最小的弟弟,所以柳升对他一向宝贝
得不得了。柳烟凝入宫的时候,柳雨霁只13岁,所以今年也才15岁。
“……凝儿……”柳升凝视着儿子,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按说,爹不该再让你为难……可是爹实在忍不住要再求你一件事……”
柳烟凝打断了父亲。“爹是想让我帮忙探查大哥的下落?我自会尽力而为的。”他的大哥柳风渭和父亲一起领兵谋反,却在一场战役中不知所踪,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不是这件事。”柳升摇了摇头,“我……是想让你恳求皇上放过霁儿……他还年幼,什么都不懂……柳家谋反的事,也从未让他参与分毫,所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柳烟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父亲舐犊情深,自己自然理解。可一个15岁的少年,怎么也不能算什么都不懂了吧。如果他只有5岁,那倒还或许真的可以求宇文泫饶过他。但是依现在的情景……这件事能做成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孩儿尽力便是。”
“……罢了,还是不要了……”柳升却又忽然改了口,“皇帝脾气如此暴躁,你在他身边本来已是伴君如伴虎,我又怎么能再让你的处境更加艰难?说起来,要不是他三番五次责罚于你,我也不至于会下定谋反的决心……”
“……什么?!”柳烟凝大吃一惊,“爹,你是说,你谋反都是为了我?!”
“呵,也不能这么说……凝儿,”柳升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知道吗?在我那么多个儿子当中,你是最柔顺最听话、最让我省心的一个。若是连你这样的性子都会惹恼那暴君,更何况是其他人?也难怪朝野上下要对他怨声载道了……”
“……爹……孩儿没有您想得那么好……要不是孩儿意欲在宫中争权夺利,也不会受到那些责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