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周大姐披着棉袄举着油灯出来了:“呦,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来了两个知青帮忙把人抬进了屋,韩建国一进屋就被热浪包围着,感觉四肢百骸恢复了点知觉。他军大衣给了江流,在户外也待了许久,身体是暖起来了,可心还悬着。
“哎呦,怎么给冻成这样啊!”周大姐摸了摸江流的脸,韩建国六神无主地凑过来,被她推开,“你也赶紧收拾一下自己,脸上都是冻疮。”
“他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有办法。”然后朝屋喊,“柱子,把火炕烧上,再烧两锅热水,把那大澡盆找出来。”
韩建国脱了衣服,拿热水胡噜了一把脸,就进屋帮忙。周大姐让他先把手烤一烤,暖和点再给江流脱衣服。他早就心急如焚,可这周大姐却不慌不忙地支使人干这干那,看出他的焦急,忍不住劝:“看着点烤,回头成烤猪蹄儿了。我摸了,还有气儿呢。”
一件一件的脱掉有点发潮的衣服,一边把手搓热了贴在江流身上。他的身体已经软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脱下贴身的衬衫,韩建国忍不住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到那一声声规律却无力的心跳,眼泪都要掉下来。
还有气儿,心还在跳。
周大姐又进了屋,后边跟着两个知青抬着一澡盆的热水:“等我走了,你把他tuō_guāng了放到水里泡一泡。我去姑娘那边睡了,这屋就给你们。”看到韩建国居然摸了把眼睛,忍不住调侃起来,“一个大小伙子咋还眼泪巴叉的?他没事儿啊。”
水汽氤氲着的江流脸色红润,乖巧地坐在澡盆里,睫毛上结了一层水珠。韩建国往他肩头上撩水,瘦的都能看到骨节,摸着都硌手。手上早就生了冻疮,要多照顾照顾。抬起他的胳膊想洗洗手,江流跟着力道仰起头,嘴巴微微张开。屋里就他们俩,韩建国偷偷地脸贴着脸的抱着江流,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外头大门又开了,传来拖拉机的动静声,救援的人回来了。韩建国赶紧放开人,出门迎上去。
风雪小了点,连队长跳下拖拉机,也是一副白胡子老头的样子:“粮食和拖拉机都弄回来了,发动机就是冻了太久,你回头自己收拾收拾。”
要不是为了这些,韩建国也不会执意出来。要是搭进去江流半条命,东西也没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要去后悔地撞墙了。幸好离兵团近,幸好平时关系还不错,幸好幸好,韩建国不住地道谢。
“客气什么?那小兄弟怎么样?我跟你说,我们一开始挖错了地方,要不早就回来了。”连队长掏出一个硬邦邦的暖水袋,“雪厚的都齐腰了,后来几个人就跳下去,拿胳膊胡噜用脚踢着找,发现了这个,这是你的吧?”
本来粉色的暖水袋被冻得变了颜色,韩建国接过来,差点没认出来。
“我照着那个地儿一锹子扎下去,差点没给我顶出去。挖出来才看见,把你那左灯给杵裂了。”连队长直不好意思,“别着急,回头我给你找个好的安上。不过这回要不是找到这个暖水袋了,我们就找错方向了,恐怕你那发动机也就报销了。”
捧着已经冻成一坨子冰的暖水袋,韩建国的手都在抖,不知了冷的还是吓得。
他明明记得走的时候这东西还热着,眼看着江流放在胸口,怎么又成了挖出拖拉机的关键?他扔出去的?他为啥要扔出去?
“你们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冻成这样了吗?”他忍不住问。
“可不是?都什么节气了,在外头放了这么久。这俩月暖水袋也就保暖两三步,”他指指大门的牲口棚和最里边的女知青宿舍,“从这屋到那屋,基本就凉透了。”
刚刚平复的心绪又泛起涟漪。要是江流真的冻死了,韩建国的心也就凉透了。
暖水袋放在了炉子边上,慢慢融化恢复了形状,但表面已经冻出了口子,里面的水流了出来。江流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了个头,额头上的伤口贴上了一块纱布,热热乎乎地躺在火炕上昏睡着,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韩建国又添了一把柴火才进来,脱了衣服吹了灯,他躺在江流身边,又扯过一床被子,把两人裹在一起。
折腾了半夜,雪也停了,月光映着白雪,把江流的脸照的惨白,跟刚才被冻得毫无血色时一样。韩建国满心满肺后悔和后怕,抱着他脸贴着脸,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江流还是熟睡着,什么都没感觉到。
韩建国想起前段时间田嫂周年的时候,江流常常半夜惊醒,坐在黑夜中发呆;学校刚开始上课那段日子,又忙着给学生备课,常常忙到半夜。像这样能熟睡的时候太少了,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虽然刚刚差点就去和阎王爷报了到。
“江流,”韩建国低声地呢喃着,又搂得进了点,然后闭上眼睛,“对不起。”
怀中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动了动眉毛,好像感受到了身边火炉一样的体温,头不自觉往这边偏了偏,又熟睡过去。
第20章 十九
昏睡了整整三天,中间有几次半睡半醒的让韩建国喂了几口水,然后又睡过去,江流仿佛已经几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饿,这是来东北插队之后,江流最常出现的生理